杨灿见他沉吟,又道:“你帮我训练府上护院。
另外,我还会和亢曲长说,让你帮他调教部曲兵。
待遇嘛,你和豹子头相当,如何?”
亢正阳现在已经绑上杨灿的战车了,但杨灿还是想给他掺点沙子。
当然,这老辛是执掌斥候的一位军侯,必然有很多独到的本领。
那正是亢正阳所不具备的,这也是杨灿看中老辛的一个原因。
另外就是,等他在丰安庄真正的“清一色”,他还要如法炮制,渐渐把其他五大田庄、三大牧场,也用相似的办法彻底掌握下来。
到时候,还是要用到辛闲。
辛闲是瘸子,这对杨灿来说,反而是个优点。
辛闲这样的条件,是很难坐大的,派他去协助亢正阳,亢正阳也会清楚这一点,对他也就不会那么抵触。
听到杨灿开出这样的条件,辛闲再不迟疑。
他一个瘸子,人家能礼遇若斯,还待怎样?
老辛左覆右拳,单膝跪地,肃然道:“卑下辛闲,见过庄主。”
他虽跪着,背脊却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一股久违的铿锵。
他终于不用再做劈柴老汉,而是重新拾起了当年做军侯时的骨气。
杨灿笑着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好好干,杨某不会亏待了你。”
……
翌日,丰安堡前,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正在缓缓集结。
车马辚辚间,各色人等往来穿梭,显得格外热闹。
打头的三辆马车装饰精致,后面跟着四辆蒙着黑布的货车,车旁簇拥着十余名腰佩长刀的护院。
李有才夫妇并肩站在第一辆马车旁,潘小晚穿着件水绿色襦裙,时不时朝庄内方向张望,眉宇间带着几分失落。
青梅正忙着清点随行的包裹,一会儿叮嘱来喜把账簿收好,一会儿又让旺财检查马车上的水囊,脚步不停,额角沁出细汗。
豹子头则带着护院守在那四辆黑布货车旁,货车里装的正是从张云翊府中起获的甲胄。
此外,何有真的三名随从侍卫也被他严密看守着,这是重要人证,可不能出事。
何有真的尸体就放在他下山时所乘的那辆锦帘马车里,在他身旁还挤着秃发隼邪和张云翊。
这三位共乘一车,确实稍嫌拥挤了些,不过想必他们三位也不会有所异议就是了。
鲜卑拔力部的两位长老骑着马跟在车队侧后方。
他们身着兽皮长袍,腰间挂着弯刀,不时低声交谈着。
因为不清楚此去,于阀主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们还是有些忐忑的。
杨灿在庄中处理了一些事情,忙完了才从后宅出来,径直赶去马厩那边。
此时晨光正好,马厩外的空地上,几名马夫正忙着铡草,空气中弥漫着干草与马匹的气息。
“我的马呢?把我的马牵来。”杨灿刚走进马厩,便扬声喊道。
厩长正蹲在地上给一匹黑马钉着铁掌,闻言连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庄主来啦!庄主惯骑的那匹枣红马正在刷洗呢,马毛也不知晒干了没有。
要不庄主你先看看别的马?咱们马厩里新添了几匹好马,庄主你挑一匹试试?”
杨灿跟着厩长走到马厩旁,目光一下子落在两匹通体雪白的马儿身上。
这两匹马打理的甚好,马鬃毛顺滑如丝绸,四肢修长。
它们正在悠闲地甩着尾巴,一看便知是好马。
杨灿随手指向一匹:“就这匹吧,这马……就是程栋送给我的吧?”
杨灿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马的脖颈,触感温热顺滑。
杨灿正想掰开马儿的嘴巴看看是几岁口,就听有人叫道:“不许骑!”
那声音清脆焦急,杨灿一顿,闻声望去。
就见两个身着淡青色窄袖胡服的少女提着水桶正快步走来。因为步伐太急,水桶晃荡出了水花。
两个少女虽然满面焦急,却难掩其明眸皓齿的灵秀。
这是一对双胞胎,年纪尚幼,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因此显得娇小玲珑,那腰肢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她们的头发梳成了俏皮的双螺髻,每个发髻上都别着一朵晒干的小紫花,平添了几分娇憨之气。
走在前面的姐姐胭脂快步到了面前,放下水桶,气鼓鼓地道:
“你谁呀,这么没有规矩,不知道这是三岁的儿马么?”
朱砂也赶了过来:“就是呀,马儿两岁始训,三岁可骑。
但每次最多骑半个时辰,还得慢走、慢跑呢,骑手更不能太重,要轻盈。”
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就像我,得轻盈!”
胭脂走过来,从杨灿手里抢过缰绳,爱惜地摸了摸马鬃。
“你这人不懂规矩,马儿要到四岁口才能让成人骑乘呢,这匹‘欺霜’还有那匹‘赛雪’才三岁口,是幼驹,现在骑它就废了!”
“就是,啥也不懂!”
朱砂皱了皱鼻子,有点马儿打响鼻的味道了。
厩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慌张地道:“你们两个丫头疯啦,这是咱们庄主老爷,还不快给老爷赔罪!”
庄主?
眼前这位容貌英俊、气质沉稳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庄主?
胭脂和朱砂顿时惊呆了。
她们一直以为庄主老爷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呢。
想起青梅大管事说过,自家老爷性情暴戾,一不高兴就会打死人!
两姊妹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胭脂眼泪汪汪地道:“庄主老爷饶命!我们不是故意顶撞老爷的。”
朱砂点头如啄米:“是呀是呀,我们有眼无珠,求老爷恕罪。”
说着,两姊妹便磕起头来。
这……至于嘛,不骑就不骑嘛,怎么还吓哭了?
杨灿见两个女孩眼泪汪汪、浑身发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忙上前搀起二女,柔声道:“起来吧,你们肯用心照顾马儿,我怎会怪罪你们呢。
好了,不要哭了,去把我的枣红马牵来,我骑那匹。”
胭脂朱砂见杨灿果然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起身,擦擦眼泪,跑去牵枣红马来。
她们一早已经刷洗过了,这枣红马毛发油亮,马身上的水珠已经擦干,鬃毛梳理得整整齐齐,就连马蹄都修得漂漂亮亮。
两姊妹熟练地给枣红马安上鞍鞯,动作麻利又仔细。
只不过她们不时就会偷偷瞟一眼杨灿,眼神里少了几分恐惧,却多了几分好奇。
等二人收拾停当,杨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点点头,赞许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赖啊,这手法利落。”
杨灿翻身上马,朝两人笑着点点头,便朝外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马厩门口,朱砂小声嘀咕道:“咱们庄主人挺好的呀,一点也不凶……”
胭脂点头道:“是啊,我还以为他会打死我呢。”
厩长失笑道:“咱们庄主哪有那么凶残?
再说了,你们两个生得这么漂亮,庄主老爷喜欢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打你们?”
“啊?”胭脂和朱砂一听这话,脸颊瞬间红透。
她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几分羞涩和受宠若惊。
……
堡前的车队已经准备就绪,杨灿的枣红马一到,车队便向外驶去。
陈婉儿的车队与杨灿的车队同时出村。
杨灿让豹子头调了十名侍卫护送陈婉儿主仆和静瑶师父,与其同行的还有户长石九月。
这石九月现在已经不是户长了,当初杨灿对付张云翊,他是第一个被抓的,也是杨灿唯一一个亲自参与审问的。
杨灿发现,这个石户长能说会道,脑瓜灵活,做户长不合适,做个奸商倒是绰绰有余。
于是如今废物利用,把他也利用起来了。
杨灿准备做生意,平凉郡那边以后肯定也要打交道。
陈家是平凉郡那边的大家族,护送陈婉儿回去,顺道可以和陈家建立联系。
甚至对于静瑶师太,杨灿也对石九月做了安排。
他还是好奇,不知道这静瑶师太如果不是出家人,会是何许人物。
如果她是出家人,那更好。
大寺大庙可都是肥的流油的,几乎都放着高利贷,而且西域多崇信佛教。
若能通过静瑶和这些寺庙势力建立联系,不仅资金上更加充足,还能借助他们在西域的影响力。
这些事儿,需要一个机灵的人去办,豹子头手下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是不成的,这个石九月倒是可以培养培养。
一见杨灿的车队,陈婉儿便让队伍停下,从马车上走下来。
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头上戴着“幂篱”,帷幔掀着,走到杨灿马前,盈盈一拜:
“杨庄主,此去平凉郡路途遥远,今生再见恐也艰难,庄主恩德,请受婉儿一拜!”
杨灿在马上颔首道:“你自一路保重吧,有豹子头派的人护送着,定能送你平安抵达平凉郡。”
陈婉儿又道一声谢,这才回去自己车上。
陈婉儿下车向杨灿致谢时,静瑶师太那边全无动静。
杨灿不知道的是,那丫头一直掀着车帘儿,悄悄盯着他。
直到他和陈婉儿寒喧已毕,上马离开,独孤婧瑶这才把车帘儿放下。
只是小姑娘心里头空落落的,心情郁郁了足足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