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化并非来自她,也不来自周墨。
而是来自对面一直气定神闲的摊主人。
片刻后那老人才再次出声,轻轻推了推墨镜,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失态从未发生:
“姑娘……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从一位朋友那听来的。”她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刻意得模糊。
“这话……其实不难参透。”他不紧不慢开口,语气变得异常温和,却又很复杂。
他没有看盛葳,而是望向巷口熙攘的人流,“遇见本身,没有对错,但时机有。”
“好比春日里的桃花,偏生开在了寒冬的雪地里。花是好花,雪也是好雪,只是碰在一起的时辰不对,终究……是勉强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沉甸甸的怅惘:
“勉强来的,要么是花被风雪摧折,要么是雪被扰了清净,最后谁也不着好。”
周墨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老先生话玄乎得很,盛葳却听得很是认真。
“那……若是已经遇见了,又当如何?”她忍不住追问。
老人将目光重新移回盛葳脸上,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姑娘,老话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时机不对,强求便是逆天而行。”
他声音低沉,“有的人生来便是雄鹰,若硬要囚在身边使其折翼,岂不是罪过?”
“那若是……那雄鹰自己也曾愿意短暂栖息呢?”她鬼使神差地问出这样一句。
他静默几秒钟,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那便是劫数了。”
“于对方是劫,于你……亦是。”
“姑娘,人也好,事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过于执着,易成心魔。”
盛葳总感觉这摊主一直话里有话,却又语焉不详,难怪自己以前不喜欢算命呢。
“老板的意思是,我不该问?”
老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似悲似喜的笑容:“不是不该问,而是问了也未必是你想要的答案,有些答案,不在卦象里。”
“兴许,你自己就能找到。”
盛葳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原本只是想解惑,却没想到这惑越解越深,她站起身,从钱夹里取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
“多谢老先生指点,打扰了。”
完,她示意周墨,转身便欲离开。
“哎姑娘留步!”那摊主人见她就要走,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出声挽留。
盛葳停下脚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姑娘,这样吧,”他看着她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
“能在这异国他乡遇见,咱们也算缘分不浅,老朽我送你一卦,就当结个善缘。”
盛葳本想拒绝,但面前的老人态度很是诚恳,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老先生,我想找人,想知道他在哪。”
他面上不动声色:“是什么样的人?”
“他姓齐。”
摊主人掐算的手指蓦地顿住半秒,口中继续念念有词,之后他放下手,开口解道:
“姑娘所寻之人,不在东,不在南,亦非中土,其气凛冽,其地广袤,当在……极北苦寒之地,其象显示,与‘钟’有关。”
俄罗斯,盛葳心里冒出这个答案,不过与钟有关……钟楼?钟塔?还是……教堂?
这时,那老人看着她,收敛了方才推算时的神色,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带着劝诫:
“姑娘,恕我多嘴,你命格奇特,非池中之物,前路多有坎坷,但也暗藏机遇。切记,守住本心,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盛葳看着他,对他点头,诚心道谢:
“多谢老先生,我会记住的。”
他意味深长地目送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开始哼哼起不知名的曲儿来。
“最苦魂梦飞绕天涯,须信流年鬓有华,红颜自古多薄命……”
她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但没有回头。
半分钟后周墨又突然跑回来,因为咖啡忘拿了,离开之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老板,方便问问,您是哪儿人啊?”
那摊主人闻言笑了笑,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背,声音爽快,带着些许自豪地道:
“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