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感觉自已的血液都凉了。
他的手还举着枪,保持着瞄准的姿势,但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周围的特勤局探员,像一群被惊扰的黄蜂,终于反应过来,蜂拥而上,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指向场中的王虎。
“别动!放下武器!”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刺耳的警告声此起彼伏。
王虎根本没理会他们。
他只是踩着地上那个刺客的后颈,又碾了碾,然后抬起头,冲着卡特,咧嘴一笑。
“Hey, an.”
“Your job, or y job?”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卡特的脸上,也抽在每一个在场特勤局探员的脸上。
卡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辱和后怕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嘴唇都在哆嗦。
“把他……把他们都控制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几名探员迟疑着,想要上前。
陈山动了。
他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此刻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王虎的身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扫过卡特,扫过那些用枪指着他们的探员。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那种目光,不是愤怒,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彻底的漠视。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脚下几只张牙舞爪的蚂蚁。
梁文辉也走了过来,他挡在邓公和骚乱的人群之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卡特耳朵里。
“卡特探员。”
“我想,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封锁现场,疏散人群,并且向全世界宣布,一位‘喝醉的牛仔’在竞技场闹事,已经被成功制服。”
“而不是把枪口,对准刚刚拯救了这场灾难的人。”
卡特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梁文辉那张斯文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是啊。
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庆幸,庆幸这场足以颠覆世界的刺杀,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业余人士”,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三秒钟内解决了。
他应该立刻启动危机公关,把这件天大的丑闻,按死在德州的尘土里。
而不是在这里,跟真正的功臣对峙,把事情闹得更大。
“都他妈把枪放下!”卡特终于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对着手下疯狂咆哮。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虎面前,看着地上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刺客,又看了看王虎。
“他……他还活着吗?”
王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了脚。
“死不了。”
陈山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贵宾席上。
邓公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历经风浪后的平静。
他甚至还对身边的州长,安抚性地笑了笑。
看到邓公安然无恙,陈山才回过头,目光落在卡特身上。
“陈先生……王先生……”卡特的喉咙发干,“我代表美国政府,感谢你们……”
“你的感谢,一文不值。”王虎打断了他,“管好你的人,管好你的地盘。”
他说完,不再看卡特一眼,转身回到了陈山身后。
当晚,休斯敦地方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一则不起眼的短讯一闪而过。
“今日在西蒙顿牛仔竞技场发生一起意外,一名醉酒男子试图冲入会场引发骚乱,被安保人员迅速制服,并未对现场嘉宾造成任何影响……”
……
休斯敦,访问团下榻的酒店。
顶层的总统套房,已经被彻底清空。
陈山、王虎、梁文辉,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谁都没有说话。
王虎的手上缠着纱布,那是刚才跟人对撞时,擦破的皮。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妈的,这帮美国佬,过河拆桥。”
“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叫‘先生’,用不着了,就让咱们滚蛋。”
梁文辉推了推眼镜,看着陈山。
“山哥,访问的官方日程已经全部结束了。”
“明天一早,专机就会从这里直接返回北京。”
“我们……是不是也该回香港了?”
陈山没有回答。
他看着窗外的夜景,沉默着。
这次任务,从香港到华盛顿,再到休斯敦,一路走来,如履薄冰。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可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想起了那个在风雨飘摇中,拍着他肩膀说“国家不会忘记你”的老人。
想起了那个在临终前,还惦记着大洋彼岸这场世纪破冰的老人。
他做到了。
他用自已的方式,替他们完成了这最后一步。
可是,然后呢?
他终究只是一个行走在灰色地带的影子。
当阳光普照的时候,影子,就应该消失。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邓公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
他没有多言,只是对着陈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邓公,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