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殇”,彻头彻尾,就是杨子灿早在乱世初起之时,就已经精心打造完成,并深深埋下的一把斩世暗刀!
一把,早就深深插入反王联盟内部,既能轻易攫取情报,甚至制定战策;又能不断消耗对手,在关键时刻能扭转乾坤的暗刀!
魏王李密,恐怕到死都不明白一些事情。
殇骑,为何如此常胜如此强大?
既然如此,又为何甘为人下、受其驱策?
得力大将、二把手殇,为何有时候积极献策,却有时候冷眼旁观?
为何紧随自己转战南北,却在进入长安后不辞而别?
为何眼看一朝看遍帝都花,却落得身死名灭真干净?!
到底,谁操控了他李密的人生?!
反观他李二自己,从众反王被杨子灿东堵西截、南荡北……进入太原盆地与李唐争夺地盘的资源开始,自己就在太原盆地的对抗争夺中屡屡吃亏、屡屡损兵的将……
如此种种,岂不也全是是间接直接地拜这位“幕后黑手”所赐?!
甚至,长安围城后,突然加剧城市快速崩溃的粮仓空、袭击、谣言、突厥北归、米肉期货……这些事件背后是否也有这只“黑手”的影子?!
对了,突厥人北归,咦?
怪不得,怪不得啊……他竟然将当初自己、妹子、刘文静担任李唐特使,与突厥人谈判、签约、盟誓等等细节,知道得那么清楚?!
啊,杨子灿,古思恩,三大罗,刀疤脸……狗屁,狗屁!
一个个看似不同的脸孔,闪电般滑过李二的脑海……
太恐怖了……他,他……难道都是他!!!
为什么?
一股混杂着多种情绪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李世民的全部身心。
处处被算计、处处受伤害,处处斗不过的滔天愤怒,被彻底愚弄、被随意利用、被刻意照顾的耻辱,以及杨子灿显示出的强大无匹、无处不在、运筹千里的操控力恐惧……
“是……你……你……”
李二,一时就像被冻僵了,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
好久,李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儿:
“殇!”
三
对于殇的傲慢和冷酷,再加上李二和观音婢的表现,尉迟恭被彻底激怒了。
主辱,臣死!
如同被激怒的伏地雄狮,敬德猛地从地上弹起。
腾空之间,“锵啷”一声横刀出鞘。
寒光,闪亮了他那条刀疤,也照亮了他那张黑紫狰狞的脸。
“是你,你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充满敌意和杀气的刀锋,狠狠刺向殇。
低吼之声,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旧恨。
显然,尉迟恭对殇的敌意,不仅源于此刻的立场,更源于当年在大大小小的战场上实实在在的交锋与伤害。
呵呵,也算不打不相识、还曾同殿为臣的故人啦!
观音婢,惊吓得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李二的臂膀,身体微微颤抖。
面对这主仆三人的热烈反应,殇的反应却平静而诡异。
他那双唯一裸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细黑幽深,瞳孔深邃。
只听“叮”的一声。
殇的手中,多出一支精巧的铁骨朵,好巧不巧地砸在尉迟恭的刀尖之上。
没有火星,但是横刀竟然被荡丢了势头,刺向地面。
然后,写意地轻抬战靴,一脚就将横刀头部踩在地上。
殇只是用在尉迟恭的横刀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看的不是一把能夺人性命的利器,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随意物件。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尉迟恭,落在了李二有点变形、有点傻呆呆的脸上。
四目相对。
观音婢和尉迟恭,试图从面具窟窿中的那双眼眸中读出些什么。
得意?
嘲弄?
怜悯?
杀意?
或是其他什么……?
但很遗憾的是,他们什么也没读到。
那双眼眸,平静得就像死人,就像两口千年寒潭。
深不见底,不起微澜。
四
“看来,将军还识得。”
殇开口。
依旧是那平淡无波、带着质感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也好,省了口舌。”
“记得?……当然,当然记得!”
“哈-哈-哈-哈!”
李世民怒极反笑,笑声短促而尖锐,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苦涩。
“李某如何能不记得?殇将军……?”
“不,不不不,这如何能与您的真实身份相配?”
“如今,该称您为——大隋魏王、太师、杨子灿杨大帅麾下走狗?小儿?脏手?”
“哈-哈-哈-哈!”
“当年阵战之地,承蒙您‘关照’,李某麾下儿郎的血,万千豪雄的血,喝着可曾温热?!”
极尽嘲讽,极尽羞辱,也极尽愤怒!
他刻意点破殇的真实身份,是要将这层掩护在其身上的遮羞布彻底撕开,更是把双方摆在最赤裸的对立位置之上。
尉迟恭,怒火更盛,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用力抽刀。
似乎下一刻,就要同归于尽。
“去!”
谁想殇突然松劲,尉迟恭的暴力叠加,让自己突然失力,猛然间向后翻滚而去。
还好,连续三滚,便用力在地上一拍,便一个鹞子翻身,横刀在握,又扑身搏命的架势。
“停!”
殇暴喝一声,铁骨朵指向尉迟恭,几欲飞出。
还好,尉迟恭只是想护在两位主子身前,到那儿就保持攻击姿势,却没有再前进一步。
但是,瞬间爆发的凌冽杀气,也让绝世猛将尉迟恭心中暗自惊心。
这殇的武力值,真的是深不见底啊,如果有一天二人真的对决,必须得一击致命,否则旧产过多,绝对凶多吉少。
对于李世民点破身份,殇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那黑油油的眼眸,只是平静地回视着李二。
仿佛对方方才激烈的言辞,只是微风拂过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