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时,小翘儿心里也是抱了满心希望的,坚信在自己的悉心照料下,裴松有一日终究会醒来。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病情毫无进展,希望便一点点淡了下去。
现在谁再说裴四爷一定吉人天相,小翘儿唯有苦笑面对。
那些话,终究是空话。
谁说好人一定长命的?
谁说好人有好报的?
放在裴松身上,为何就不灵了呢?
小翘儿在外人跟前,得端着皇室贵女的风范,可在私底下,只在贴身伺候值得信任的人跟前,也会露出彷徨和无奈来。
见她这样,佟嬷嬷心疼得紧,忙劝道:“主儿从小便是个坚强的性子,小不点的时候,您阿玛和额涅相继故去,宫里那般千难万险,您都挺过来了。现如今身心自由,怎么反倒被打垮了?”
“嬷嬷我怕。”
小翘儿低声说完,叹了口气。
“怕也是没用的,韦福海刚走那阵,我心里整日后悔,要是以前对他好一些,多让着他些该多好。也曾想过,要是随他一起去了,大约也省了好多烦恼。
可是,悔啊怕啊,这些都没用。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管身份贵贱,总归有自己的起点和终点,由不得自己做主。既然如此,便大可放宽心活着,左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小车不倒只管推。”
佟嬷嬷两手扣在小翘儿的肩头,微微晃了晃,神情郑重道:“您现在还有两个孩子,枭少爷那么可爱机灵,您肚子里这个,说不准是个小小姐,漂亮得跟您一模一样。不为旁的,单单为了他们俩,您也得撑起这口气来。”
提起孩子,小翘儿又苦笑了下。
裴松后半生若是如此下去,徒耗着那口气,却也不能参与到孩子们的成长当中,说起来当真是遗憾得很。
见小翘儿没什么反应,佟嬷嬷又道:“不瞒您说,也不怕您笑话,韦福海刚去那会儿,我当真起了随他去的念头。可在梦里,他狠狠训斥我,说我傻,骂我蠢,训斥我不该起了那样愚蠢的念头,丢下您跟孩子们不顾。”
提起韦福海,倒惹出小翘儿的眼泪来。
想起小时候在寿安宫,他护在自己身边,陪她在寿安宫里扑蝴蝶,捉蛐蛐,还纵着她装鬼吓唬人。
虽是侍卫,却像个慈爱的长者,捧她在掌心,护她周全。
想起这些,不由又是怅然,曼声道:“过几日是韦大叔的百日祭,咱们虽搬到青州,却不能忘了的。到时候寻一个能望北的山头,遥遥地给他烧些包袱,还望他别怪咱们才是。”
“以他的脾性,定然不会在意这些的。您跟孩子们都好好的,他在九泉之下,也算是瞑目了。”
小翘儿点点头,嗫喏一声:“我一定好好的,裴松还指望着我,孩子们也都指望着我,我可不能倒下。”
是啊,孩子们还小,得给他们撑起一片天才是。
“您能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好了。”
佟嬷嬷欣喜若狂,蹲了一福,告退下去忙了。
小翘儿垂目,轻轻在肚子上抚了两下。
八个月的孕肚,已经肚大如罗。且肚子里这个,比裴枭当时要活泼太多,但凡小翘儿心境上有点波动,他(她)便在里头闹腾个没完。
时而“拳打脚踢”;时而鲤鱼摆尾;时而一下一下,有节律地颤动,像是打嗝一般。
小翘儿也是无奈,那点子伤心难过不等细品,便被那孩子吓得无影无踪。
少不得抱着肚子,跟他(她)念叨上几句,好言好语哄劝一番,方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