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掩盖了一切,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心跳得这般快,仿若在预示着什么。
她看到复金珩冷肃地望向宫门内。
两人一同朝宫门走去,步伐在雨水打湿的石板上轻轻回响。
然而,当他们跨过宫门的瞬间,林以纾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紧握复金珩的手,却只抓到了空气。
林以纾:“!”
四周的景象让她血液凝滞——雨声依旧,宫门森然,但复金珩却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无踪。
还有那些宫人,也顿时不见了。
空荡荡的四周,只剩下她一个人,油纸伞t上的雨水顺着伞沿不停地滴落,滴答声在这寂静的宫门旁显得格外清晰。
林以纾往后退,重新走回宫门外,想要找到那些方才与她一同进入宫门的王兄和侍从。
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长廊。
林以纾屏住呼吸,手中的油纸伞掉落。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她与其他人踏入了同一道宫门,但踏进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被雨夜和阴影笼罩的孤寂空间。
林以纾的腰间发烫。
她望向自己腰间的腰牌。
是戚亲王给她的腰牌。
似乎正是这个腰牌,将她拽入了这里。
戚亲王说过,这个腰牌由他的血肉组成,凭借此牌,她可以去见钟阁老,也可以踏入他设下禁制的每一处地方。
所以是戚亲王...出了什么事么?
她再次望向宫内。
北境王宫的上空,飘荡若有若无的祟气,怅惘若祟地。
整个北境王宫,在祟化。
不仅如此,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外扩散。
林以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忽而庆幸复金珩没有随他一起被拽入‘王宫内’。
这般扩散的趋势,很快就会蔓延到临阜的街道。
外面必须要有人疏散百姓。
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钟阁老所说的‘要变天’了么...
林以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除了她之外,现在踏入宫门的人,没有腰牌,根本进不了这真实的‘王宫’。
王宫相当于被彻底地封了起来,成为一个不停发酵祟气的地方。
祟地的法则,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都没办法破解。
就是这般强横。
她是被戚亲王选中的人。
既然她进来,就一定要想办法毁掉祟地。
要不然不管外面的百姓如何被疏散,也很快会被扩散的祟地追上。
有多少人被困在宫内?
林以纾带着这个疑问往宫内走。
她擡起手,望向自己手心间烫金的芍药纹。
她肯定会走出去的。
她相信自己。
王兄肯定也会相信她。
林以纾重新撑起伞,一路往里走,越走越快。
有宫人走向前,“殿下...请、去、文宗殿...”
这些宫人皮肤皲白,身上有蛊人的气味。
宫人们面无表情地引导她前行,每一步都非常僵硬。
这是一个尚未成熟的祟地。
一切需要静观其变。
林以纾跟着他们往前走。
四周,守立在各个殿门前、廊下的宫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在往她这个方向看,安静地凝视她。
她往前走,他们便如同被缓慢挪动的人像棋,跟着移动目光。
她是一个被校准的猎物。
这个祟地,显然要比之前在嘉应遇到的祟地,要高深了不知道多少倍。
无形的压迫感,随雨声而下。
林以纾来到了文宗殿。
收伞,将油纸伞递给了身后沉默的宫人,迈步走向殿内。
烛光在墙上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殿内的氛围压抑而凝重,所有的宫人都一言不发,她一路往里走,这些宫人的视线一路往里迎。
殿内,她看到了百官,看到了高座上的北境王,也看到了...景寅礼。
看到北境王她并无意外,因为他身上有蛊人气息。
这显然是一个假的北境王。
但景寅礼...
林以纾眼皮一跳。
景寅礼坐在殿内的一角,神情麻木而面无表情,他看着她,身上隐约有祟气。
怎么会这样...
景寅礼为何会变成这样。
北境王:“殿下,你来了...正好,我们在商议北境和天都的婚约。”
百官看向她。
林以纾:“婚约?婚约不是已经退...”
北境王仿若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继续往下说,“成婚的日子就定在今日晚上如何。”
林以纾:“......”
林以纾第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成婚时间。
可以是黄道吉日,急的话可以是‘即日’‘明日’,从没听说过‘今日晚上’。
百官附和,“是啊。”
“今日晚上...”
“今夜...”
虫鸣般窸窸窣窣。
她望向景寅礼。
景寅礼面朝她,缓慢地颔首,“今夜...”
他如一个木头人。
看到这样的景寅礼,林以纾攥紧了手心。
少女抿紧的唇线,表明她有些生气了。
她很讨厌这种身边人被邪祟控制的感觉。
此时,有一个舍利子从她的纳物囊中跳出来,咕噜噜地往前滚动。
殿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颗舍利子往前滚,寂静的殿内,舍利子穿行的声音一路清晰。
是‘枯荣间’。
林以纾弯身想去捡。
舍利子穿过众多宫人和官员,最终在景寅礼的脚下停下了。
景寅礼低头,沉默地望着脚下的舍利子。
林以纾的脚步停住。
什么意思...为什么‘枯荣间’找上了景寅礼。
‘枯荣间’不是在找‘新郎官’么。
景寅礼他...难道被‘新郎官’...
林以纾的眼中,倒映景寅礼背后缓慢往外探的藤蔓,藤蔓如树根,支撑住景寅礼的身躯。
林以纾睁大了双眼。
北境王:“殿下,今夜成婚,你意下如何?”
能有什么意下如何,肯定不同意。
林以纾的身影化为一阵祟气,瞬移到景寅礼的身旁,她拽住景寅礼的衣袂。
祟气卷住他们,二人消失在原地。
林以纾又回到了刚才宫门前的地方。
雨水很大,她本该抓着景寅礼的手一片空,四周无人,只有她一个。
本该在文宗殿外的油纸伞,静静地伫于脚底。
一切倒退回原点。
少女蹙眉,重新撑起油纸伞。
同样的青石板路,同样的宫人,同样的文宗殿。
北境王:“殿下,你来了...正好,我们在商议北境和天都的婚约。”
百官看向她。
舍利子从她的纳物囊中跳出来,咕噜噜地往前滚动。
滚到景寅礼的脚下。
一次、两次、三次...
她尝试过各种办法,还是会回到这处文宗殿。
北境王得脸扭曲得如同黑洞,“殿下,你来了...正好,我们在商议北境和天都的婚约。”
百官看向她。
舍利子从她的纳物囊中跳出来,咕噜噜地往前滚动。
滚到景寅礼的脚下。
林以纾望向那颗舍利子。
她已经回到宫门处四次。
这四次里,她在做排除法。
她尝试将景寅礼带出去,不行;尝试杀了北境王,只要一有攻击的意图,不行;尝试自己孤身出去,不行;尝试等待议事结束后自然地走出去,不行。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
景寅礼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舍利子,他望向她。
北境王再次问道,“殿下,今夜成婚,你意下如何?”
林以纾擡起头。
“好。”
这一次,她答应了。
随着这一句‘好’落下,百官们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他们露出笑。
坐在高座上的北境王,露出满意的神情。
林以纾望向景寅礼,发现他也露出了一个温润而诡异的笑。
围绕在林以纾周身的鬼打墙,终于有了尽头。
北境王:“既然如此,那就送新娘子回去,今晚成婚,殿下该准备准备了。”
宫人走上前,替林以纾指引道路。
林以纾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景寅礼,踏出殿门。
往承运殿走。
往日熟悉的承运殿变得阴森漆黑,烛火暗淡,四周空气沉闷冰冷。
月光无法透过厚重的幔帘穿进来,阴影在每一个角落里徘徊。
林以纾深呼吸,推开了自己涵室的门。
内室里多出许多新娘子出嫁时用到的喜服和首饰,但这些原本应该是鲜艳喜庆的物品,却是白色的。
洁白的喜服被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漆色的布料冷清而沉重。
林以纾:“!”
呜呜呜她虽然是变强了,但是也不能这么吓她啊。
这到底是喜服还是丧服啊。
林以纾小心翼翼地往内室走,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黑暗处钻出来。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踏入了门内。
就在那一刹那,她的手心的芍药纹一烫,一只手将她拽到了门后。
林以纾被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差些叫出声,那人捂住她的嘴。
林以纾作势要咬,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
“殿下想要嫁给谁?”
林以纾睁大眼睛。
王、王兄?
王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