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林以纾:“!”
少女望向自己被王兄握着的手。
脸上逐渐爬上一抹红。
这多不好意思,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她懂。
王兄向来冷肃,不善言辞。
他肯定是在借此动作来表达对他们确实是‘天选兄妹’的认同。
林以纾坐近一些,方便王兄拿她的爪子。
她将自己的手贴在王兄的手心,“王兄, 你看...你的手比我大好多。”
一手抓一只兔子完全不在话下!
复金珩垂首, 深深地盯住她, 眸色深沉。
他松开自己的手。
林以纾的爪子重获自由,她来回地瞧自己的手。
嗯...确实比王兄小很多。
人的肢体, 真是神奇。
她莫名感觉车厢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冰冷, 她擡头望向复金珩。
王兄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肃然地绷紧。
林以纾猜测, 王兄应该是在t想什么严肃的大事。
她没有出言打扰,低头安静地翻阅经书。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多出了...一朵花。
这花状的细纹原来只有痣般小,在林以纾的注视下,花绽放、变大,形成指甲盖般的大小。
芍药的金纹。
林以纾赶忙扯复金珩的衣袂,“王兄...王兄你看!”
复金珩按住她乱动的手腕。
林以纾:“王兄, 这是什么?”
她用手指蹭自己的手心,这块金纹如斑驳的油墨, 怎么都抹不去。
林以纾:“王兄, 这是你渡给我的么?”
她只在复金珩的身上,见过此种金纹。
冷寂中带着股诡异。
林以纾:“王兄,这芍药纹怎么会开在我手上?”
复金珩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她的手心, “不是坏东西。”
同命纹。
经由改造后的同命纹。
林以纾当然知道王兄不可能给她的手上隽上坏东西。
可...是什么啊?
复金珩:“殿下现在用的是祟气, 虽然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用过, 但难保以后不会。”
林以纾:“所以...”
她一点就通, “这芍药纹是可以替我遮掩祟气么?”
复金珩:“障眼法,在外人眼中, 你用的就是灵气。”
林以纾:“!”
好、好实用!
她真的缺这么一个东西。
这小小的、镂空的细纹,贴在林以纾的手心,花瓣似在轻微地晃动。
林以纾:“王兄,这芍药纹还有什么效用么?”
复金珩:“可以守护殿下。”
林以纾:“怎么守护?”
复金珩的神色意味不明,“在你昏迷时,无论你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它都能将你唤醒。”
林以纾:“它会如何唤醒我。”
复金珩:“用你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唤醒你。”
风吹开马车窗棂上的帘子,帘间,雾气飘渺。
早晨还晴着的天,又阴了。
林以纾好奇地往外看,“好像...又要下雨了。”
山脉这处天尚阴,而临阜,已然下起了大雨。
乌云压顶,骤雨如瓢泼,阵阵惊雷撕长空。
街道再无行人,百姓们匆忙回到家中,闭门锁窗。
“不是说今天不下雨么,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暴雨。
雨水拍打瓦片,发出沉闷的声响,风雨宛如无形的巨掌敲打每一扇门窗。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湿气,令人不寒而栗。街巷空寂无声,唯有雷鸣与雨声相互交织。
白昼如夜。
北境王宫。
文宗殿的侧殿,北境王跪在神龛前,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板。
一声巨雷于文宗殿的上空响起,闷雷劈亮了整个文宗殿,照亮神龛上的青铜面具。
原本普通的面具,忽而升腾起黑气,竟然悬空漂浮起来。
北境王瞪大了双眼,心跳如鼓,他目不转睛地盯向面具,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撼与狂喜。
“您、您终于来了!”他几乎是颤抖着吐出这几个字。
随着青铜面具的移动,他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顶着暴雨,在漆黑的夜色中跪地叩拜。
雨水混着泥泞打湿了他的衣袍,他全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福泽,终究是降临到了北境。
明忞殿。
殿外封锁铁链,铁链上布满青符,以防殿内的人走出来。
殿内,景寅礼慌颓地静坐,脸色苍白。
他的手自被关进殿内起,就没有停止颤抖。
景寅礼作为一界大能,从没有过这般道心破裂的模样。
人的神志可以很强,也可以很弱。
当自己活了二十年的认知彻底被颠覆时,神志很难不皲裂。
他始终没有从文宗殿内、北境王所说的那些话里走出来。
他的父王是个沉着冷静的人。
他能说出那样的话绝对不是突然悟出了什么道义,他必定从很早就开始筹备这一切,等到时机成熟,彻底地掀开表面的平和。
那句句的话,不停地在神识内重复响起,让景寅礼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叔,那三千的骑兵,他的王储之位,父王...
景寅礼抱住自己的脑袋。
神志的脆弱和动摇,是邪祟的养料。
雷光照亮的墙上,有一段纤长的影子缓慢地从景寅礼的身后往外爬,越长越大,越长越高...
如同一颗大树,扎根在他的背上。
景寅礼被大树压弯了腰,动弹不得。
他的双眼变得浑浊不清。
有道尖细的声音在他耳畔说,“北境少主,你活得可真失败啊。”
“戚亲王作为你的恩师,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含冤入狱,日夜受重刑。”
“北境王作为你的父王,你竟然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林以纾作为你的未婚妻,你将她拱手相让。”
那道声音嘶鸣。
“你怎么这么失败,你什么都比不过复金珩。”
“你的未婚妻,喜欢的是复金珩。”
“作为北境的储君,你敢像他一样舍弃这个位置,离开北境么?”
明忞殿外,雷声轰鸣。
殿内,苍天大树,压弯了君子的脊椎骨。
景寅礼弯着腰,面无表情地望向殿外的瓢泼大雨。
东瑜殿。
踏云会的学子们今日一整天都在此处修习。
临近傍晚,部分人想要离开东瑜殿,却发现宫人站在门外,用层层铁链将殿门锁紧。
强大的禁制封锁东瑜殿。
学子们用力拍门,殿外的宫人置若罔闻,站在大雨中一动不动,身影如石。
“开门啊,为什么把我们锁起来!”他们喊着。
无论他们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应声。
殿外不远处,宋知煜的身影隐于雨雾中,他的身边跟着王奉成。
两人离东瑜殿如此近,竟然都没有听到殿内的求救声。
宋知煜停下脚步。
他望远处看。
王奉成:“怎么了?”
他皱起眉,“这雨大得诡异。”
四周的宫人也少了很多。
宋知煜的无名指颤动了几下,他又感应到了。
那股祟气,在宫外。
王奉成:“宋兄你是又感应到祟气了么,那你要不要出宫...我正好想出宫,我同你一起去。”
宋知煜收回眼神,摇头,“不去。”
王奉成:“不去?”
事关徽城宋家,他第一次看到宋知煜如此平静。
宋知煜:“我答应过殿下,不会再轻举妄动。”
而且他觉得很不对劲。
宫内的气氛不对劲。
此时宫外突然出现祟气,就好像是故意要将他引出去。
王奉成比起大拇指,“宋公子,你是这个,大男子丈夫,说话算数。”
他感叹,“你是真的听殿下的话啊...”
两人的身影远去,被雨雾掩埋。
簧鸣殿。
此处乃供东洲储君休憩的涵宫。
殿内响起争吵声。
东洲的官员们向赫连子明禀报完事务后,准备离去时,兀然发现殿门紧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他们质问门外的宫人。
宫人一脸麻木,只会点头和摇头,仿若失去灵魂的傀儡。
东洲官员:“东洲虽和北境建交不深,你也不能如此轻慢我们!”
宫人缓慢地点头。
东洲官员:“是北境王下令如此的?简直荒唐,你让开,我们亲自去见他!”
宫人缓慢地摇头。
官员们逐渐发现宫人们诡异的姿态,他们的声音逐渐弱下,“你们...这是...”
殿内,赫连子明坐在案上,慢条斯理地抛掷着手中的铜钱。
赫连子明:“不让出去就不出去罢。”
他笑着往外看,“难得偷闲,赏赏这雨景。”
铜钱“啪”得,降落回手心。
傍晚,马车外,大雨如注。
雨滴密集如帘,整个天地仿佛都浸没在无尽的水幕中。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
林以纾紧紧抓住座位的边缘,试图稳住自己,突如其来的一个剧烈颠簸让她失去了平衡。
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倾倒,瞬间撞上了复金珩的肩膀。她的手指紧紧攀住他的衣袖。
林以纾往外看,“雨怎么这么大...”
这么大的雨,让她不由地想起钟阁老的那句‘来不及’了。
雨幕不断逼近,如要将大地灌穿。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么?
马车缓缓停在王宫外,雨势丝毫未减。
林以纾搭着复金珩的手下了马车,雨水迅速打湿她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