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肃然敬 他是我道侣。
一阵安静。
许逐星没等到回答, 先听见了笑声。
“你笑什么?”他羞恼。
“哪有人说自己像小串?”
问月鼎曲起指,用指节抵住唇。
他眉眼微弯:“且你还篡改我的话。”
“我先前只说那小犬可爱,没说过最喜欢他。”
“那你最喜欢谁?”
许逐星红了耳朵, 不依不挠。
问月鼎又笑了。
“逐星, 你说呢?”
“我哪知道你心里想的谁。”
许逐星抿唇, 强压着嘴角。
“你不知道么?”问月鼎笑得咳嗽了两声, 故意轻叹。
“可惜。”
“但我猜....是喜欢我!”
许逐星凑过来要亲, 被问月鼎擡手拦住。
“舅舅和承渡前辈就在隔壁。”问月鼎故作为难, 小声道, “这处隔音不好。”
“你肯定早都拿结界隔了声。”
许逐星被他吓得脸白了一瞬, 回过神来攥住他的手腕,声音是压不住的笑意。
“净唬人!”
问月鼎不答,只是笑。
他缓缓放下手,身体往前倾去,轻吻许逐星的唇。
对于亲吻,两人已算驾轻就熟。
唇角传来微微刺痛,又痒又麻, 旋即被濡湿抚平。
许逐星像是被雨浇透,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匆匆跑回家的犬般, 摇着尾巴扑到青年的怀里。
因着太激动,一着急留下个很浅的咬痕。
“你今日是怎么出来的?”
察觉到有什么抵着他的腿, 问月鼎也因为缺氧, 有些头晕目眩。
他只能和他分开。
他们分开了太久, 两边都容易激动。再亲下去,谁也收不住事态。
“那老魔头人老,色心却不减。”
许逐星摩挲着他的唇角,收回手。
他迅速收了方才意乱情迷的状态, 只是声音还微哑。
“他每隔十日要去宠幸宫里的妃子,期间不会分神给任何政事,我才能抽身两三个时辰。”
“我前日白日,也不是真想凶你。”他愧疚,“只是我不知他的术法深浅,怕他能听到你我传音。”
“他听不见,不必担忧。”问月鼎拢住被揉乱的衣襟,“传音更多靠念想,而非术法。”
“魔域内有人在帮你。”
听完许逐星交代的魔域内简况,他隐约有了猜测:“可是付燃灯?”
前日在城墙之上除去许逐星,还有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灵力。
许逐星再厉害,在魔族没有根基,单凭自己,恐怕也很难脱身来寻他。
“是。”许逐星连忙解释。
“我和他只是合作,平日都是一个人住,同魔族都极少说话。”
“别紧张。”问月鼎所有所思。
“我只是好奇,我们同他交情不深,他为何会帮你?”
对于不熟悉且在魔尊身边做事的魔族,问月鼎本能地提起警惕。
“....兴许是因为我血缘上的爹,是上一任的魔尊。”
许逐星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
指甲嵌进掌心。
“他在位时,风评要比诏魍好得多。”
“付燃灯想做魔尊,可他修为不够,弑父夺位,名不正言不顺。”
魔尊。
问月鼎早从许逐星优越的根骨猜出,他父母都不是等闲之辈。
可没想到他们的身份,比他想得还要更高。
他微微愣了下,了然:“魔族以强者为尊,若是够强倒也罢。”
“可付燃灯的修为本就不够,不能再落下其他话柄。”
“如今魔族多年战乱,民不聊生,打着老魔尊的旗号弑君,能师出有名。”
“正是。”
许逐星松了口气。
把自己是魔的秘密说出口,问月鼎都没太大反应,那其他的事,倒也不再难开口。
“....其实知道他是魔尊,我反应了好一阵。”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
问月鼎看出他心绪纷乱,给他倒了杯茶。
他温柔地问:“那如今,你对他的想法如何?”
“付燃灯同我说,老魔尊叫玄蚩,先前救过他的命。”
“他虽好战,却远没有诏魍残暴,也不纵欲,只是因修为下滑才被推翻,流落外族。”
“母亲已经走了多年,临走前,她说她已经放下,魔域里的魔,也都说玄蚩是很好的魔尊。”
好像到最后,只有他是揪着不放的人。
许逐星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旋即成了恨意:“可他抛妻弃子是事实。”
“那我们就不原谅他。”
问月鼎轻拍着他的背:“纵使别人说得再好,你因他遭了罪,都有资格不原谅他。”
人都是偏心的,魔族被诏魍折磨得苦不堪言,自然而然美化着记忆里的老魔尊,就算没那么好,也能说成好。
而他也会偏心许逐星。
除去许逐星自己,没人能替他一笔勾销年幼时遭受的苛待和冷眼。
“我不会认他。”
他不属于魔域,问月鼎才是他的家人。
许逐星轻轻吸了下鼻子,声音变得平静。
“你再等等我,我会从魔族全身而退。”
“你再去魔域,替我和付燃灯说一声。”问月鼎沉吟片刻,“仙家自作主张干涉魔族内政,于礼不合,不顺天意。”
“但若是他肯信任仙家,往后能做到不犯外土,带领魔族休养生息,与人妖两族友好往来,他可以主动求助仙门。”
“仙门会出手相助,且不动魔族百姓,事了即撤兵。”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傲气的宗门。
各个宗门间早都打过招呼,若是魔族再猖獗下去,仙家会强行攻入魔渊反击。
到时候再打起来,规模不会和先前一般局限于某个区域,边境的百姓和小宗遭殃不谈,甚至中部的宗门都可能被波及。
谁都不愿看到这种情况。
若是替魔族换个魔尊,就能避免两族大规模的战役,正道修士们不拒绝。
而且若是修为一般的付燃灯能靠着民心和政绩上位,长此以往,可以改变魔族毫无底线以强者为尊的畸形观念和对外族的仇视态度。
“好,我同他说。”
许逐星将问月鼎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们能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明日得回魔渊。”他眷恋地看着他。
“你好好吃饭、睡觉,别折腾自己身体。”
“好。”问月鼎低头,翻着纳戒。
因为眼神不好,他动作很慢:“我这有些耐放的吃食,你记得带走。”
翻着翻着,他突然笑了:“下回见,怕是又要喊你大人了。”
许逐星接过他递来的肉干。
“不想听。”
“我没记错,你方才还说想。”
坐得太久,脖颈微微发疼,问月鼎轻轻歪了下头。
呆头鹅。
“那是想听你主动说。”许逐星替他摁着脊椎边的xue位。
他轻叹:“说到底,不想和你分开。”
“自然,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问月鼎轻笑。
清早。
多日干旱的沙泽罕见地下起了雨。
落下的雨丝干裂粗糙的皮肤,即使只是绵绵细雨,也阻挡不住人们欢呼着捧起盆接水。
“他走了?”
两团白色的毛球坐在狭窄的屋檐下。
蓝瞳的一团球,毛要蓬松些。
木灵根和水灵根想要维持灵力,都需要定期处在潮湿的环境。
因着不需要引雨,沙泽屋檐很窄,只能变成毛球,才不会被淋湿,又能吸纳到灵力。
蓝瞳的毛球眨了眨眼。
“卯时不到便走了。”
雨渐渐停了,地上蓄的浅浅水洼转眼被烤干,问月鼎只能遗憾地回屋化回人形。
他将许逐星留下的手劄递给凌苍粟。
“字我是认得,可这画的....”
凌苍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看不懂。”
许逐星的画技,实在是不敢恭维。
“是魔宫内的布局。”
问月鼎耐心地给他重新画了一遍。
“我记得我两百年前去时,魔宫还不是这副模样。”凌苍粟摸着下颌,感叹,“早听闻诏魍热衷大兴土木,也不知如此大规模的重建,是搜刮了多少民脂。
可惜被软禁的许逐星所知也很有限,他们研究了一半,发现能用得上的线索不多。
李承渡敲了敲门。
“午时前得离开,我们该出发了。”
他声音带着欣喜。
离开外围进入鱼龙混杂的内城,就代表他们暂时逃过了魔族的监视。
“前辈稍等!”问月鼎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行李,让凌苍粟躲进箱内。
外面巡视的魔族少了大半,也不见许逐星和付燃灯。
他们混在入城的人流里,畅通无阻地朝着内城而去。承渡来过许多次内城,轻车熟路找到他们要落脚的地方。
有歧客栈。
明面上是给来往旅人的落脚地,实际上是试锋的私产。
齐门主起初建客栈只是为挣钱,可现在,此地成了特殊时期修士们的聚地。
递上牌子,跟随小厮七拐八拐上到三层,破开一道封印,才能看到角落里破败的厢房门。
打开狭窄的门,里面的环境宽敞整洁。
比他早来的同门们早已等候多时。
“少宗主!”
一瞬间,问月鼎像是回到了鹭原安逸的生活中。
“午羊师姐,赵师兄....”
问月鼎心头一阵暖,忙同他们一一打招呼。
他同他们介绍身后的医修:“这是路上带着我的承渡前辈,照拂我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