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黑了些。”
许逐星的手原本就不光滑,如今更是又添了伤。
他甚至能感知到浮在灼热皮肤之上,皲裂的脉络。
“我没事,老魔头不想要我的命。”许逐星顿了顿,压下恨意。
他艰涩道:“你现在还方便回鹭原么?”
“你这是何意?”
早知要有这一出,问月鼎心里又苦又涩。
许逐星又低着头:“我想着你身体若不好,先回去歇着。”
他态度诚恳到卑微:“我这已经有脱身的法子,等到事了,我一定去找你。”
“逐星。”问月鼎对他的反应不置可否。
他搭着他的肩膀,轻叹。
“我们之间的关系,何时僵硬到你同我说话,也得带着面具?”
“不是。”许逐星忙慌乱辩解。
“只是.....我...”
在魔域待太久,他的魔相收不回去,又不想在问月鼎面前丢人。
想要逃避的事实被问月鼎血淋淋抽出,许逐星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喘息声,像是随时会陷入梦魇。
问月鼎不向往常一般体贴地接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许逐星总得面对的心魔,他不能替他去粉饰。
终于。
嘶哑的声音从黑犬面中传出。
“我是魔....你其实都知道吧?”
问月鼎越是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他心底的洞就越空。
总有被揭穿的一日,像是踩着随时会坍塌的碎瓦,朝着悬崖边走。
“我也是妖。”问月鼎的手搭上他的面具。
月光之下,他的发色寸寸变浅,蒙上半透的光。
兽瞳直直注视着犬面,温和地审视他。
“所以只因为你是魔,就打算不要我?”
“许逐星,我来沙泽,是要带你回家。”
问月鼎擡手起一阵细风,划开犬面。
犬面之下,许逐星双目通红,眼白有细细血丝,猩红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该清楚,我不想听哪些话。”
问月鼎硬起心,声音冷了些。
“抱歉,是我说错话。”
许逐星像是惹了祸的小犬,夹着尾巴低下头。
“你罚我吧,别讨厌我。”他哽了哽。
“这破地方又热又干,你嗓子呛哑了,手上也全是疹子。”越说,他的声音颤得越厉害,拼命咬着后槽牙。
“那老魔头也是真想要你死,本来都是我的错,还要让你遭罪。”
他不甘心。
“你错在哪?”问月鼎匪夷所思。
诏魍一开始要抓的是他,许逐星分明是给他做了替罪羊。
“我要是再强些,不是魔,就不会受制于他了。”
许逐星半阖着眼压住戾气,语调微沉。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问月鼎将黑犬面放在一旁。
“若你真有错,最多也只是不该和我隐瞒身份。”
赶在许逐星开始胡思乱想前,他接着道:“可我觉得隐瞒情有可缘。”
“若我处在你的境地,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
闻言,许逐星周遭浮躁的灵力瞬间跃起,又重重落下。
“....哥,你不怪我吗?”他可怜又希冀地看着他,期待着敕令。
恐惧过后,还有愧疚。
问月鼎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他的身份,可他陷在恐惧里畏手畏脚。
“我不怪你。”问月鼎失笑,“我更不会因此猜忌,嫌恶或是恐惧你。”
“但我希望等到事了,你闲下来得空时,能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身上的魔性。”
“现在,还是得先想办法让你脱身。”
许逐星的心渐渐安定,盘踞在问月鼎周遭呛人的灵力也变得平稳又温暖。
“可我要是想不通,该如何是好?”
他花了十八年,至今没想通。
许逐星心里没底。
当然可以装作释然,可他不想再骗问月鼎。
“那就按你说的来罚你。”问月鼎随口道。
看样子,或许不痛不痒罚一下许逐星,他反倒更心安理得点。
“行吗?”
“当然行!”
许逐星两眼放光。
他潦草地抖掉身上沾的沙砾,急急地坐在问月鼎旁边,往他身上粘。
“哥,你真好。”
卷发擦过脖颈,带得问月鼎一阵痒。
“好了,高兴些。”问月鼎也宽了心。
“好不容易见上面,别垂头丧气。”
“没有,我高兴着。”
问月鼎慢吞吞道:“我记着你前日白日见我时,一直都绷着。”
“是你先用那腔调喊我大人。”
许逐星控诉:“听得我晕得七荤八素。”
沙泽天热,问月鼎穿得薄,长发也只是随便扎着。
他披了层易容,可许逐星能透过易容,看到
奈何问月鼎是个木头。
经过许逐星提醒,他又想了想,才发觉连声“大人”都带着暧昧。
“情势所迫。”
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还没真做些什么,只是靠得近,他发觉许逐星身上已经起了点反应。
两人只分开了三个月,许逐星像是破过戒的和尚,看向他的视线也藏了隐约的欲念。
“抱歉。”
被他盯着,许逐星仓促并着腿。
“今晚怕是不行,你忍耐下。”
问月鼎红着耳尖,给他拿了一床被褥遮上。
“魔族管不住□□,我管得住。”许逐星强压着翻涌的欲望,却舍不得从问月鼎旁边挪开半寸。
要是没有魔族血脉就好了。
他抽空想着。
“说是半魔,其实你身上也就这一点似魔而已。”
问月鼎趁机宽慰他:“可哪怕是重欲,也比魔好得多。”
许逐星就是平时听的夸奖太少,才总担心他说出残忍的重话。
他该多夸他。
果不其然,许逐星的心情好了许多。
“对了。”
两人黏糊了会,许逐星又有些没底。
十九年积累的深坑,光靠一日很难消弭。
许逐星把声音放轻。
“还记不记得在安浪镇时你说过的话?”
“是哪句话?”问月鼎茫然。
许逐星扭捏片刻。
“你说过,你最喜欢卷毛的小串了。”他眼巴巴看着问月鼎,迫切地想要再次得到证明。
“你永远不会叶公好龙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