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莫扯谎 你也说实话。
透过小纸人的视角, 许逐星侧脸一闪而过的红鬼面，刺得问月鼎眼睛生疼。
一行魔已经走远。
问月鼎控制着被风丢在落叶堆里的纸人爬起，大步跑着追上许逐星。
静水岸, 妖族。
“怎么了, 急急忙忙？”
瞧见问月鼎急匆匆地推开门, 头上乱发都没打理好, 正在田边浇菜的恂连忙拦住他。
“我想去人族的村落。”问月鼎连忙看向他, “您能否帮帮我？”
才来幻境不到一日, 他脚下原本鲜嫩的青草就隐约泛着死意。
“唉....还记着这事。”恂擦着手, “你这小子, 怎么比你娘还倔？”
“拜托您。”问月鼎诚恳道。
想要见到许逐星，他必须通过从人族的聚居地穿过。
他有许多事想问他，也很担心他。
“你娘今日要去找人族的头儿商量灵脉的事，半刻钟前才走。”
拗不过他，恂无奈道：“要是真想去，现在追上她还来得及。”
“好！”
不敢有片刻耽搁，问月鼎推门而出。
他的家门口围了五个妖, 都是来试炼的修士。
他们拿到的妖族身份都很普通, 自然把希望寄托在是族长家儿子的问月鼎身上。
“还请您帮忙探听炎山的消息。”
听闻他要去别族的地盘, 为首的貍妖跟着他走，面带担忧：“昨夜子时, 我联系上过一次我的友人, 她说魔族那边死了几个修士。”
“而后, 我再也没同她说上话。”
“好。”问月鼎颔首。
“你们留在部族里，召集好所有的修士，若是遇到牵扯上灵脉的麻烦，都想办法帮忙。”
远处, 葱茏的树荫下，一群妖簇拥着白发女子，正打算穿过结界，去往人族栖息的中部。
问月鼎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离云宿还有十米远时，云宿停下脚步，转过头。
“....怎么跟来了。”她略微诧异，很快恢复平静。
“要随我一起去？”
“是，我也想尽份力。”
“来都来了。”
云宿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淡淡点头：“跟上我。”
一路上，妖们忧心忡忡地讨论着。
“我觉得那群人不会好说话，这回去又是空手而归。”旁边的熊妖愁苦道。
“而且就算说服人族一起，魔族那头也没人能打开禁制，还是白费力气。”
鹤妖叹气。
“恐怕就是躲不掉的天劫。”
“为何说，就算说服人族也无济于事？”
听着旁边高阶妖修们的激烈讨论，问月鼎问云宿。
“因为三族为了保护自家的灵脉....嗯....”她打了个哈欠。
“分别设过禁制，得要三族的族长才能开启。”
“要找到灵脉的病根，就需要破开三道禁制，完整地走过埋在地下溶洞里的灵脉。”她慢吞吞道。
“其他两族都有族长，可魔族多年混乱，早都没了领头的魔尊。”
“灵脉源头都没法进，自然是白费力气。”
“若是找到一个新的魔尊，是否就能破开魔族禁制？”
“嗯，只要找到被炎山认可的魔，传承就会交付给新的魔尊，他就能打开禁制。”
云宿清醒了些：“可魔族术法阴毒，打开禁制又容易遭反噬，魔又多数自私。”
“就算真出现了新魔尊，他也未必会配合。”
“那能否强行破开魔族禁制？”问月鼎追问。
“不行。”云宿擡目，兴致缺缺地看着远处的人族村落。
“随意破与灵脉相连的禁制，后果不堪设想。”
“到地方了，随我走吧。”
在村口迎接他们的人族中，问月鼎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来凑热闹的楚江和孙明珏，不停朝着他挤眉弄眼。
还有跟在人族村长后面的姬见鲤。
和他一样，他也成了一族首领的儿子。
和问月鼎视线交汇，他的眼中流露出意外。
人族对妖的敌意不浅，村长只允许云宿同他谈，将其他妖留在屋外。
“借步说话。”无视妖族和楚江二人警惕的视线，姬见鲤走到问月鼎跟前。
“真的是和过幻境有关的要紧事，不是我烦你。”
他声音低低，避开问月鼎的视线。
“好。”
问月鼎从容又温和地应。
“我们目前能找到的，维持人族面目的修士一共七个。”
坐在屋里，姬见鲤开门见山：“你们妖族有多少修士？”
“留在妖族的有九人，逃了三个。”
“魔族那边，我知道死了两个，活着五个....”
姬见鲤皱眉思索。
“情况不乐观，你们妖族那逃出去的几人，估计是凶多吉少。”
“魔族七人，可是你那队友同你说的数？”
问月鼎默默算了下。
依照姬见鲤给的线索，再添点容错，这个幻境里面的修士，大概十五组。
非常之少。
“对，他是我路上随便拉的人，倒真有点本事。”他看着戴了面具的问月鼎，眼含探究。
“你不问我许逐星如何，应当也是和他联系上了，清楚魔族的情况？”
“算了，不提他。”
没等问月鼎回答，他自己先烦躁地理了理乱发，潦草地揭过话。
反正毫无胜算，说出来自讨没趣。
“依照我昨日查到的消息，魔族中有魔想要留守，有魔想要杀出去。”平复下心绪，姬见鲤接着道。
“两边打起来，暂时还结束不了。
“灵脉枯竭的原因，人族暂不可知。”
“妖族也是如此。”
他们目的相同，问月鼎便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了姬见鲤。
“最要紧的事，是找出愿意开禁制的炎山魔尊。”
“既然粟把一部分修士变成魔，那魔尊大抵是要在这群人里头出的，否则毫无意义。”
姬见鲤犹豫了下：“我先和你声明，我没有针对谁，真就只是谈正事。”
“但我听付燃灯的意思，许逐星非常合适。”
他实在是不敢说许逐星的坏话了。
不说，问月鼎好歹只是客气赶他走；说了，问月鼎是真要动手了。
付燃灯。
听起来，是那个红鬼面的名字。
“我们才到一日，很难看出谁最合适。”问月鼎平静道，“我可以去接触魔族，帮着找最好的人选。”
“至少，你该考虑让他试试。”
姬见鲤沉声。
“化魔修士里除了他，没一个能成事的人。”
倒霉落在炎山，其他的修士多少还会恐惧不安，会回避。可脱离问月鼎的视线，许逐星那副如鱼得水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魔。
“破魔族禁制，血脉更纯的魔族才更方便。”
问月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是人异化成的魔，未必符合要求。”
那位不知名白泽给他的传承里头，就有这么一段。
“嘁.....”
姬见鲤攥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捏得发红。
“说到底，你不就是舍不得让他去。”
“是。”沉默片刻，问月鼎道。
“你可以这般想。”
因为姬见鲤的猜测，就要把许逐星推到最危险的位置，他实在做不到。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我明白了。”靠在木椅上，姬见鲤扶着脸，面露颓丧。
“化魔的修士们已经在往这走了，我放你去见他。”
纸包不住火，魔控制不了自己，许逐星装不了半月准会露馅。
问月鼎此人，出了名的讨厌打杀，厌烦暴徒。
他倒要看看，见到许逐星真正的模样，问月鼎能否还像现在这般维护他。
“多谢。”问月鼎朝他拱手。
两族的首领谈得并不顺利，提早结束这次磋商。
“走了。”
云宿已经等在外头，呼唤着走出门的问月鼎。
“我想往炎山那头去。”走到她跟前，问月鼎停住步子。
“有很要紧的事。”他顿了顿，轻声道。
“....我会尽快安稳回来，请母亲成全。”
女人静静听完他的话，浑身刻意营造的冷漠缓和了许多。
“嗯。”
她抽出两张符咒，递到问月鼎手里。
像是不想表现得太温柔，云宿朝着远处赤红色的山峦擡了擡下巴。
“反正不让你去，你还是要钻空子去。”
“去吧。”
捏着手中所书符文歪歪扭扭，灵力却十分充沛的符咒，问月鼎朝着她重重行了一礼。
......
“要有一个领头的魔尊，才能进灵脉。”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许逐星松开手，放走被吓得战战兢兢的魔。
他回头看了眼，炎山已经被甩出去很远。
“你要回去？”旁边传来冷冷的声音。
“不，还是先出去。”
对于先前和哑巴一样，现在突然肯开口的付燃灯，许逐星十分警惕。
他和问月鼎还有约。
一直留在炎山，他兜不住他干的事，而且问月鼎又得担心。
吃一堑长一智，想着在鬼市已经自作主张过一次，许逐星及时克制住自己。
“休息会。”他看向身后心力憔悴的少爷小姐们，朗声道。
“一刻钟后继续往前。”
附近全是大小禁制，瞬移的术法用起来举步维艰。
已经是半下午，他们得尽快赶到开阔处。
小纸人跟在后面，被魔气薰得晕头转向。
眼见着许逐星鬼鬼祟祟钻进树丛，它连忙同问月鼎通报过，趴着跟了进去。
....他这是又要做什么？
刚通过层层检查被放出村，听到许逐星又到处乱钻，问月鼎连忙去关注小纸人那头的情况。
密密层层的树影中，许逐星把红鬼面丢到一边，正在脱着身上的血衣。
六块流畅又不夸张的腹肌，精壮的腰线，就这么明晃晃怼在问月鼎脸上。
“.....”
原先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问月鼎萌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可这点局促，很快被发苦的担忧所掩盖。
随着许逐星上衣褪干净，大大小小还没彻底恢复的伤口暴露无遗。
光是看，都能想象出他这一晚上，是打了多少趟架。
“这样.....”许逐星抽出一件干净的衣物，脸上带了迟疑。
“不会被发现。”
他轻声自言自语，迅速穿着衣服。
头发上的血水被岩缝中的溪流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