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硬碰硬 不许告诉他。
听着许逐星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问月鼎的心越来越沉。
虽然只是一场不威胁人命的试炼，可幻境之中的痛感却实打实的存在。
摊开地图，他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魔族在内讧, 人、妖两族的情况尚不明确。
从地图上看, 他们趟过眼前的河流, 走入密匝的树林, 就能看到妖的部族。
想去魔族找许逐星, 他必须往北走, 穿过人族的地盘。
可“粟”说过, 三族关系紧绷, 不管不顾独自往北，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同样，许逐星若是只身往南来找他，也不会太顺利。
“尽量别和炎山魔族硬碰硬，先找到魔族内讧、灵力枯竭的原因。”
“我也会谨慎行事，去查妖族当下的状况。”
问月鼎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理着自己的思路：“之后再找机会, 在人族聚居地的边缘处汇合。”
“你觉得如何？”
为了不让许逐星受伤, 他的计划出奇地保守。
“行, 一切听你的。”许逐星顿了顿。
“我刚才看到红鬼面了，他也在炎山。”
同组修士一定在一处幻境, 红鬼面在, 姬见鲤也在。
“不着急他的事, 等我们碰面再议。”
问月鼎又看了圈四周，没发现半点姬见鲤的影子。
恐怕姬见鲤是被分到了中部的人族部落。
“行。”
“我得换个躲的地方。”那头，许逐星的语调突然变快。
“过会再来找你。”
没等问月鼎问，亮起的符咒已经熄灭。
炎山。
许逐星收起沾血的符咒, 小心藏在衣襟里。
问月鼎还不够了解魔。
躲着这群残忍嗜杀的家伙，一定没有好下场。
只有让他们变成死人，或者吓得夹起尾巴，才能有真正的安稳。
他面无表情，擡眸看向朝他逼近的两个高壮魔族。
想仗着人多对付他.....
被他杀死的魔直到咽气，都攥着手里的重刀。
靴尖踩上魔的手腕，许逐星利落从僵硬的尸体手中抽出刀。
没有一丝赘余的动作，他跃起抓住柔韧的粗枝，轻巧躲开两魔从左右来的夹击。
赤红色的鬼脸覆面，将元婴初期的修为拔到中期。
左边魔修还没反应过来，烈火裹挟着重刃从天而降，劈碎他的天灵盖。
另一头，静水岸。
问月鼎原本打算再次尝试联系许逐星，可突然飞来的两张符咒，让他必须先去顾及楚江和孙明珏。
“问兄！”听到问月鼎的声音，楚江非常高兴，“太好了，我们还在一个秘境里。”
“我们这还安全，就是好多人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那怎样？”
在同一个秘境，也未必是好事。
楚江其实不算严格的单灵根，他身上的水灵根带了点土灵力；孙明珏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单灵根，但是是个缺乏进攻能力的医修。
两人卡线被丢到最难、人最少的试炼中，可以算得上倒霉。
“是。”
怕吓着他们，问月鼎温和地应声。
“不过齐改他们似乎在其他秘境，等晚些时候，他要再不联系我，我就去找他。”
和齐改组队的试锋剑修吕囷，虽然修为不俗，却是个双灵根，有他在，单灵根的齐改大抵来不了绛境。
对齐改来说，倒也是好事。
“好像是。”楚江苦恼，“我们这也没有齐兄，希望他能安全。”
“不过，我们刚才瞧见一直缠着你那姬见鲤了。”他神神秘秘。
“问兄，要不要我去对付他？”
“不用理他。”问月鼎思忖片刻，“你们先在村里打探情报，等到明日，我们找机会在村外见面。”
和与他隔了几十里地的许逐星不同，楚江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人族村落，两边汇合很方便。
宽慰好有些不安的孙明珏，问月鼎隐约听到从河对岸的林地里，传来呼唤声。
依稀能听到几个人名，像是妖族在喊他们。
问月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旁边的“妖”们。
虽然被换了妖族的皮相，可他们骨子里还是人，面对妖族部族传来的呼唤声，本就因初入陌生环境而不安的修士们宛如惊弓之鸟。
“诸位，请留步。”
眼见着有修士要逃走，问月鼎及时出声。
“我们现在是属于妖族部族的妖，若是散开独行，很可能会被人魔两族盯上。”
能在这幻境里的修士多数都聪明，问月鼎提醒一句，纷纷停住脚步。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妖，应该抱团去妖族部落？”
有个貍妖女修谨慎问。
“只是我的建议。”问月鼎不紧不慢。
他们说话间，妖族已经离得越来越近。
“不行。”变成豺妖的剑修警惕地把手放在剑鞘上，呲着尖牙，“我不能信任妖！”
“我无法左右各位的行为，但我得提醒各位。”
问月鼎加重语气：“就算再不情愿，你我现在都是妖族，需要共同解决一个麻烦。”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你说得在理。”
貍妖审时度势，第一个收回符咒。
随后，其他修士纷纷效仿。
诚然，除了向来随遇而安，对外族敌意不强的问月鼎，变成妖的修士里头，没有一个人能笑纳自己的新身份。
可他们都分得清形势。
变成妖虽然让人擡不起头，可总比变成魔要好。
但也有修士固执己见，一声不吭回头，提剑消失在树丛中。
问月鼎点了一遍愿意留下的修士，拢共有八个。其中四个修为和他差不多，另四个修为在他之上。
齐心协力，就是一支自保能力还不错的小队。
不消片刻，森林里面冒出十来只妖，都带着妖族特有的傩面。
纳戒闪烁。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子的请命，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疯了似地想要往外冲。
“抱歉。”
有多出来的灵力加持，问月鼎轻松将它摁回纳戒。
“月儿，小月儿——”
未见其人，声音传得极远。
问月鼎擡眸，一只带着鹿面的妖族淌过没膝的水，飞奔到问月鼎跟前。
“....”
热情来得太过突然，问月鼎捂着纳戒，下意识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没等问月鼎回过神，鹿面妖被湿软的泥绊住，差点摔了一跤。
可他动作矫健，利落地扶着树稳住身形，顺便摆了个自以为很英姿飒爽的姿势。
刚站直身，他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抱住问月鼎。
“外头都这么乱了，还跑出来玩。”他顺了口气，双手搭着问月鼎的肩膀。
“你要是出事，我和你娘该怎么办？”
问月鼎：.....
他已经听到了，背后有修士在偷笑。
这人声音和父亲有点像，但绝对不是他那温和稳重的父亲。
“粟”也没说过，他给他们安排身份，还会附赠一个压根不认识的爹。
不过，偷笑的修士们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粟”安排的便宜爹娘，每人都有。
在这些爹娘眼里，他们是出来玩忘了时间的自家半大小妖，所以赶来的妖对他们都没好脸色。
“疯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管不住你们这群小子，走走.....”
不情不愿的修士们挨了顿骂，被一个个领走。
还有倒霉鬼被拧着耳朵，疼得嗷嗷直叫。
而问月鼎面前的妖却没离开的意思。
他没有斥责问月鼎，只是不停地打量他，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没事，您放心。”
问月鼎难得被盯得不自在。
弄不清对方身份，他实在是喊不出爹来。
“...瞎操心。”
一只戴着繁复手衣的手搭上鹿面人的肩膀。
白发鹿面的女妖慢吞吞走上前。
“走。”
她身量在女子中偏高，态度要比男妖冷淡得多，只是站在问月鼎三步之外，静静地看着。
“对，回去再说。”男妖如梦初醒，轻轻推了把问月鼎，“我炖的汤还在锅里。”
“走了，小月儿。”
路上，问月鼎斟酌着如何开口，能和他的“爹娘”问到点有用的消息。
“不是爹不让你出去，你也别置气。”男妖叹气，“是外面真不安全。”
“灵脉几个月前突然有异，残存的灵气撑不了几日，在正是最麻烦的时候，你们要是出去遇到人或者魔，都会很危险。”
听着像是单在宽慰孩子。
可问月鼎总觉得，他是在给他递话。
“可我们人多，不可能会怕他们。”
他佯装不服。
“想得天真。”女妖轻嗤。
“灵脉受损，上游，受影响最重的魔族一直想打过来，中游，把着灵脉关窍的人族又想逃。”
“就我们这还残存点能用的灵脉，他们眼馋着，在外面见到妖就杀。”
几句话，把问月鼎好奇的事交代得明白。
已经过去许久，纳戒里的请命还在挣扎。
心中涌出猜测，问月鼎试探地朝着男修靠近了些。
请命的反应更加剧烈。
“......”
他微愣了下。
男妖对他的亲近感到高兴，大手一挥，揽住他的肩膀。
可女妖像是有心事，一直都不冷不热，不和他多说半句话。
妖族擅长术法，穿过三层繁复的结界，古朴的妖族村落藏在林荫之间。
“云宿族长！”
他们刚踏入部族，一群妖呼啦啦围上来。
落在问月鼎身上的目光热切又温和，不带半点恶意。
忽略掉残酷的任务已经开始倒计时，眼前的景象，像极了他在明鹫宗时里的那十八年。
在明鹫宗，问月鼎是宗主的长子。
在幻境，他又是族长的独子。
女妖随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跟上。
“你娘厉害吧？”搭着他肩膀的男妖修压着声，十分得意，“她一直都很厉害。”
“嗯，是很厉害。”问月鼎配合地应。
他们看不到，走在前面的云宿，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的家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下。
不是丰收的季节，榕树上却挂满了果，家门口悬着骨制的铃铛，屋后还有一处小小的菜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