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段节奏清晰传来时,几名曾听过《晨光交接班》的人猛然抬头。
分毫不差。
苏怜看着镜头,声音平静:“你们管这叫巧合,我管这叫回家。”
散会时,她回到办公室,发现练习本夹层里多了张陌生字条,墨迹未干:
“我也想被人‘看不懂’地相信一次。”
她没查是谁写的,只转身在办公室门上挂了个新牌子,木牌手工粗糙,字却是认真刻上去的:
“这里收留所有算不清的心。”
同一时刻,城市东南角某栋老楼信箱中,一封匿名信静静躺着。
信封空白,内页仅有一行打印字:
“市文化馆闭门评审会,请您务必出席。”
举饭盒与铁勺,脸上汗水与笑容交织。
标题写着:
《工间十三分钟》申遗提案材料(初审)第493章 火不敲门,但会蹭你肩膀(续)
市文化馆闭门评审会场,冷光灯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昭走进去时,十七位评委正低声议论。
桌上摆着《工间十三分钟》的申报材料——泛黄的照片、手写的口述记录、一段仅三十七秒的模糊录像:一群工人在午休间隙围坐一圈,有人敲饭盒,有人用铁勺刮杯沿,有人拍腿打节拍,背景里还夹杂着笑声和咳嗽声。
“这算什么非遗?”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冷笑,“街头即兴表演也配叫城市声音遗产?我们收录的是文明,不是噪音。”
另一人附和:“工人敲饭盒能代表什么?难道每个早市剁肉摊都能申遗?”
陆昭没辩解。
他只是缓缓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支旧录音笔,金属外壳磨得发亮,边角有磕痕,像是被火燎过又淬了水。
全场安静下来。
他按下播放键。
音频起于清晨六点零三分。
先是菜市场案板上持续不断的剁肉声,节奏稳定如心跳;接着是扫帚划过水泥地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婴儿在楼上传来第一声啼哭,旋即被轻拍哄睡的节奏覆盖;巷口老人咳了两声,拐杖顿地三次,竟与远处公交车开门提示音形成奇妙合拍。
而在这一切底层,若隐若现——有人哼歌。
调子极简单,五度起伏,像锅盖掀开时蒸汽逸出的呼吸。
前排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忽然浑身一震,手指猛地掐进扶手。
“这……这调子……”他声音发颤,“是我娘……哄我睡觉时唱的……她三十年前就没了……连我女儿都没听过……”
会议室骤然落针可闻。
陆昭关掉录音笔,站起身,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寒意:
“真正的音乐,不是谁写的,是活着的人一起哼出来的。”
他没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走廊灯光昏黄,影子拖得老长。
归途中,他绕道走了那座废弃立交桥下的通道。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铁锈与潮湿泥土的气息。
几个少年围着一只倒扣的油桶,正用手掌猛击出节奏,其中一人嘴里哼着一段变奏——正是《晨光交接班》的旋律,却被他们改成了带摇滚味的切分音。
陆昭停下脚步,藏身于桥洞阴影中。
他没上前纠正,也没鼓掌。
只是抬起手中拐杖,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咚、咚、咚。
三声落地,如同回应某种早已失传的暗号。
少年们动作一顿,抬头望来,却只看见一片空荡的黑暗。
而就在这一刻,元宵节后第三天,十七个社区几乎同时上报异常:家中暖气片在深夜十二点准时开始轻微震动,频率恒定,持续约十三分钟,像有人在外轻轻拍打。
起初居民以为管道故障,报修电话接连不断。
直到有人录下震动波形,经声学软件分析后惊觉——其节奏与《工间交接班》严丝合缝,误差不足0.3秒。
气象局对外声明称“或因地脉微震所致”,可萌萌却蹲在城南河岸边,盯着水流倒影中跳动的光影,久久未语。
一片枯叶飘落水面,他伸手接住。
叶脉纹路纵横交错,竟与母亲那只铝饭盒底部的刮痕如出一辙。
同一时刻,程远坐在千里之外的山寺茶寮,掌心那道旧疤忽然微微发烫,仿佛有火焰在皮下苏醒。
苏怜翻阅新一批基金申请书时,练习本页角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宛如低语呢喃。
陆昭床头那根节奏棒,静静躺在柜上,顶端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四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抬起了头——
望向窗外同一片夜空。
那里没有云,也没有火。
只有一户户亮着灯的窗,每一盏都像一颗跳动的心。
而在城市西南角某间老旧教室里,一个八岁男孩踮脚站在黑板前,粉笔灰沾满指尖。
他一笔一画地画着一团火焰。
嘴里哼着一首没人教过他的歌。
节奏,正是《晨光交接班》。
可他,从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