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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斯篆刀下的文字狱(2 / 2)

不再是楚篆的圆润飘逸!李斯的刀锋,带着法家特有的森严与秩序,如同金戈铁马,在素帛之上纵横捭阖!横如泰山压顶,竖如擎天巨柱,折如金戈交击!一个全新的、属于大秦帝国的“仁”字,在他那灌注了法家意志的刀锋下,迅速成型!

这个秦篆“仁”字,结构方正,棱角分明!线条刚劲如铁画银钩,转折处锋芒毕露!原有的“人”形偏旁被极度简化、几何化,失去了人的柔和与情感,更像一个僵硬的符号!而另一部分,则被刻意强化了“二”的形态,象征着等级与秩序!整个字,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冰冷而强硬的律法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仁,不再是发自内心的爱人,而是必须遵从的、由上而下的、刻板冰冷的法条恩赐!

“法度之下,方有秩序之仁。” 李斯刻完最后一笔,刀尖离帛。他审视着这个全新的、属于秦帝国的“仁”字,眼中流露出法家信徒特有的、对秩序与掌控的满足感。这个字,将随着他的字书,刻入成千上万的学童简牍,烙印在帝国每一个角落!

“廷尉大人,” 一名身着博士官服、但脸色苍白、眼神惶恐的中年儒生(伏生,历史上曾藏《尚书》),被两名郎卫“请”入秘阁,颤抖着行礼,“下官…下官奉命前来,协助…协助甄别、校订收缴之简牍…”

李斯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刻下的“仁”字上,声音冰冷如铁:“伏生博士,你精研六国文字,尤善齐、鲁古文。很好。本官命你,即刻起,带领兰台所有博士、书吏,将收缴之所有简牍帛书,凡其文字、文法、章句、义理,有丝毫悖逆秦法、非议朝政、推崇分封、鼓吹仁义、或与陛下所定秦篆不合者…”

他顿了顿,刻刀在指尖微微转动,寒光闪烁:

“…无论其是否儒家经典,无论其是否先贤遗泽…皆以朱笔——圈出!凡被圈出之篇章、字句、乃至…单个文字!皆需登记造册,注明出处、藏者!其载体,无论竹简、木牍、帛书、甲骨…皆需就地焚毁!片简不留!其思想,无论孔孟、老庄、墨翟…凡与秦法相左者,皆需在《仓颉篇》注疏中,以法家精义——批驳!剿灭!”

“焚…焚毁?!” 伏生身体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斯,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先贤典籍,“廷尉大人!此…此乃千年文脉所系!先圣心血所凝!岂能…岂能付之一炬?!《诗》、《书》何罪?!百家何辜?!大人!求大人开恩!至少…至少留其副本,存于兰台秘府,以…以备后世…”

“后世?” 李斯猛地抬起头!那双深藏于浓眉之下的眼睛,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伏生最后的侥幸!“陛下扫灭六合,混一宇内!开万世未有之新局!后世只需知秦法!只需遵秦制!只需习秦篆!这些蛊惑人心、滋生叛乱的祸根,留之何益?!伏生!尔身为博士,食秦禄,当思报秦恩!莫非…尔心中所向,仍是那亡国灭种的六国旧文?仍念着那‘克己复礼’的腐儒之道?!”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伏生!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看到了李斯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看到了郎卫按在剑柄上的手!他想到了诏狱深处孔鲋的惨叫,想到了琅琊台上公羊迟的血…所有求情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化为绝望的呜咽。

“下…下官…遵命…” 伏生的头颅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一滴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李斯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堆积如山的禁书,如同看着一堆等待处理的危险垃圾。他拿起一卷书写着齐篆的《论语》残简,上面恰好有“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一句。他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用朱砂笔,在那“德”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刺目的红圈!

“就从这里开始。” 他的声音如同墓穴中的寒风,“给天下人看看,何为‘德’!陛下之法,便是北辰!陛下之令,便是星辰所向!凡与此相悖者,皆为——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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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咸阳书肆,薪火成劫**

咸阳西市,曾经百家争鸣、书声琅琅的“文枢巷”,此刻已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昔日悬挂着“稷下遗风”、“邹鲁书香”等匾额的书肆、学馆,门户洞开,或被粗暴地贴上廷尉府的玄色封条。断裂的竹简、破碎的陶片、散落的帛书碎片如同垃圾般被扫出店门,堆积在街角,在春日微醺的风中散发着陈腐的霉味。

最大的一间“齐风书肆”门前,气氛肃杀如刑场。数十名身着玄色吏服、腰挎青铜短剑的廷尉府酷吏,在百夫长屠睢(虚构人物,取其凶悍之名)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封锁了街道两端。围观的咸阳百姓被驱赶至远处,噤若寒蝉,脸上交织着恐惧、麻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书肆内,一片狼藉。高大的楠木书架被推倒,珍贵的典籍如同垃圾般被倾倒在地。几名酷吏正粗暴地将成捆的竹简、成卷的帛书从角落里拖拽出来,堆放在店铺中央的空地上。竹简断裂的噼啪声、帛书撕裂的嗤啦声,如同文明筋骨被折断的呻吟。

书肆的主人,一位年约五旬、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深衣、面容儒雅清癯的老者——田文(虚构,齐地迁来的大书商),此刻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酷吏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额头因挣扎而磕破,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染红了半边脸颊。他目眦欲裂,看着自己毕生心血搜集、珍藏的先贤典籍被如此践踏,发出杜鹃泣血般的悲鸣:

“住手!你们这些强盗!住手啊!那是《尚书》!那是伏生先生亲校的《禹贡》篇!那是孤本!孤本啊——!暴秦!你们焚书绝学!灭绝人伦!必遭天谴!必遭天谴——!”

“老匹夫!聒噪!” 屠睢狞笑着上前,抬起穿着厚重牛皮军靴的脚,狠狠踹在田文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田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那双充满无尽悲愤与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被堆积如山的书简。

“搜!给老子仔细搜!一片写着字的竹片子都不许放过!” 屠睢厉声咆哮,“特别是那些用鸟虫文、蝌蚪文写的!还有那些讲什么‘分封’、‘仁政’、‘井田’的!统统给老子找出来!烧!”

更多的酷吏涌入后堂、库房,翻箱倒柜,打砸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新的竹简、帛书被搜出,扔到店堂中央那越堆越高的书山之上。其中,一卷以精美帛书书写、用古老齐篆记录着田氏先祖田单火牛阵破燕壮举的《即墨田氏战纪》,被一名酷吏粗暴地扯开,随意丢弃在书堆边缘。

“百夫长!找到了!” 一名酷吏兴奋地从后堂捧出一个用紫檀木匣精心保存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枚光泽温润、刻有复杂铭文的古老龟甲——赫然是商周时期的甲骨卜辞!上面刻画的文字,正是与秦篆大相径庭的殷商古文!

“妖物!定是巫蛊占卜,诅咒圣躬的邪器!” 屠睢看也不看,一把夺过锦盒,连同里面的龟甲,狠狠砸向那堆书山!“一起烧!”

“不——!” 地上的田文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酷吏死死踩住。

此时,一辆玄色车驾在数十名郎卫的护卫下,无声地停在书肆街口。车帘低垂,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已弥漫开来。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掀开一道缝隙。嬴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缝隙,落在书肆内那一片狼藉和堆积如山的书简上,落在地上那奄奄一息、却依旧用仇恨目光盯着书堆的田文身上。腰间悬挂的传国玉玺,隔着车帘,传来一阵清晰而灼热的搏动。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玄黑鸟篆,仿佛在玉髓深处兴奋地扭曲、咆哮!一股掌控一切、碾碎异端的极致快意,混合着对“亡秦者胡”谶语进行报复般的宣泄感,在他胸中奔涌!焚书!绝学!将这些滋生叛逆的温床、这些承载着六国余孽精神的载体,彻底化为灰烬!这便是他掌控思想、永固江山的铁血手腕!

“时辰到!焚书——!” 屠睢接到示意,厉声嘶吼!

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奋力掷出,如同投向文明火种的死亡之吻!

“轰——!”

“轰!轰!”

火把落入干燥的竹简帛书堆中,瞬间爆燃!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干燥的竹简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如同无数灵魂在火中痛苦地哀嚎!珍贵的帛书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片片飞灰!那卷记载田单火牛阵的帛书在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上面的齐篆如同垂死的蝴蝶般扭曲消失!那几片古老的龟甲,在烈焰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殷商的古老文字在高温下迅速碳化、湮灭!

火光映亮了田文那双彻底失去神采、只余下无边死寂与绝望的眼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头一歪,气绝身亡。鲜血混合着泪水,在他身下洇开一小片暗红。

火光也映亮了玄色车帘后,嬴政那半张隐于阴影中的脸。他紧握着腰间那方在火光映衬下更显深邃的传国玉玺,感受着那灼热的搏动。焚书的烈焰在他眼中跳跃,如同帝国意志燃烧的图腾。然而,在那炽烈的火光深处,在那浓烟遮蔽的视线之外,他仿佛又看到了琅琊台上那个淋漓的“仁”字血书,看到了十二金人脚下那熔岩般的“亡秦者胡”诅咒…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空洞感**,悄然滑过他那被权力和火焰填满的帝王心湖。他猛地放下车帘,将书肆的冲天火光与浓烟隔绝在外。

“回宫。” 冰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不带一丝波澜。

车驾缓缓启动,碾过书肆门前散落的竹简碎片和未干的暗红血迹,驶向咸阳宫深不可测的阴影。廷尉府的酷吏们依旧在火光中穿梭,将更多的“禁书”投入这吞噬文明的烈焰。咸阳城的上空,浓烟如同垂死的黑龙,挣扎着升向那轮惨淡的春日。李斯篆刀下的文字狱,正以焚书的烈焰为笔,以儒生的血泪为墨,在帝国的版图上,刻写下一条条冰冷而血腥的法则。文明的薪火,在帝国的铁蹄与法度之下,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