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莫尔揉了揉她的脸蛋,又亲了亲,才依依不舍地落座,“小蹈,你不觉得做临床医生太辛苦了吗?”
循蹈嘴里塞着寿司,嘟囔着说:“当然了,有时候累得很想死啊!”
“那你有没有该考虑过——改行。”
“啊?”循蹈转向周莫尔,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没有听懂。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不做医生,而是做和医疗有关的事情。”
循蹈呼扇着眼睛,眼神中似乎遐想联翩,又似乎空洞无物,“不做?我没想过!走到这一步再不做也太可惜了吧!”
周莫尔摸摸她的长发,“我只是心疼你,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做临床医生的,都没个正常生活,我担心你的身体,也担心你的情绪。”
循蹈颔首,若有所思,咀嚼都放慢了速度,毕业至今,大约三分之一的同学脱离了临床,大部分仍旧做着和医学相关的事务,还有一些,转去了完全不搭界的行业。
一个读完临床博士的师姐,在一线工作了几年,国内国外顶尖的医院进修了数次,最后从医院辞职,应聘到了知名的药企。另一个读完本校硕士,又考上香港中文大学攻读博士的师兄,毕业后竟应聘到了互联网大厂,开启了游戏产品经理的生涯。
在临床混迹,打拼、努力了这么多年,用青春和心血筑起了这道根基,如今若放弃,岂不可惜?岂不遗憾?
大妖总把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挂在嘴边,想到哪做到哪。循蹈不以为然,但也不反驳,因为后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她倒是十分认同。所有的付出,相关的、不相关的,都在人生中留下痕迹,她相信都能堆积出武装自己的财富。
“毕业那么多年,还在天天学习、考试,这份职业有多辛苦,我一直看在眼里,但从来没和你提过,因为我觉得你很热爱,但好像,你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周莫尔见循蹈点点头,他继续道,“其实只要继续从事和医学相关的事,就不算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我其实就是想你有正常的作息。不如,你考虑考虑来我……”
“不要,我和大妖不一样。”循蹈快速打断了周莫尔,“大妖毕业后就没干过临床,她积累了很多企业的工作经验,所以她现在做的就是老本行。可我不一样,我没在企业工作过,我不懂,可能也不适应。而且,我怎么能去你那儿呢?你想什么呢!”
“怎么不行呢?”周莫尔急了,他倒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夫妻携手创事业,有何不妥?他迟早是要娶了她,循蹈聪明、靠谱,他愿意放她在公司大展拳脚,施展抱负,他相信她定能做好。
“就是不行,我希望我们都有各自的领域。”
看她板起了脸,“好好好。”周莫尔放松下来,安抚道,“你的学历、专业,有大把的选择,高校、医药器械、医疗服务,还有医院的行政岗,都可以考虑。”
“前两年我们院医务科主任还问我是否愿意调到医务科工作,我当场就回绝了,我不喜欢。”
“那你就再考虑考虑,有没有喜欢的领域,我也帮你留意。”
“哎——真是心烦!”循蹈喃喃自语。
周莫尔近来也感到焦虑,他看得出循蹈最近的力不从心,身体总是过度疲劳,脾气越来越大,亢奋后的低落也越来越严重。以前他绝不会和她讨论改行的事,但最近他觉得时候到了,不妨一问,果然如他所料,并非多此一举,循蹈对此不仅没有不屑,竟还上了心。看来,她守在心里的明灯已经暗下来了。
十七床,“胰腺癌”晚期的老爷子,意识已经不清,靠着升压药和呼吸兴奋剂支撑着生命体征。大小夜班的护士正在交班,心电监护的报警传了过来。
“循医生,十七床血压掉下去了。”
循蹈刚写完新收病人的首次病程记录,听到呼叫,急速起身奔向病房,检查后,调快了升压药的滴速,血压回升了一点点。
“他的家属呢?”循蹈环顾病房,询问道。
护士打开洗手间的门,又奔向走廊张望,喊了两声十七床的家属在不在,并没有回应,“没看到啊!”
“留陪人了吗?”
“没有,他家都是家属来,没找护工。”
是白医生管的病人,循蹈拿来病历,家属签署了告病危通知书,却没有签署放弃抢救的知情同意书。
“打电话给家属,老爷子快不行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不大会儿,护士跑回来,“家属说不插管,不做气管切开,其他的要做。”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心率已经开始下降,循蹈指挥着护士给予抢救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