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2 / 2)

宴绯雪点头,“倒是费了很多心思。”

“而且,院子有九颗几百年的紫藤花树,据说当初宅子主人就是看中这紫藤花,才买地建宅子的。”

那这样,春天开花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牙人带着两人从正宅门进入,先是一排三间的倒座房,倒是和村里屋子大小没什么区别。

“这里一般供仆人居住。宅门另一边是小院和倒座房,前主人是用做马厩、仓房、仆人的洗漱室。”

外院看着也十分气派,比村子里的青砖瓦房看着还要大。

经过游廊再过垂花门就是内院,东西厢房各带一个小耳房,用来做书房或者客房。

但是白微澜决定把这里当做三个孩子的卧房。这样进后面正房还得经过一个垂门,不至于被听了墙角。

正房两边,有两个大耳房刚好可以做书房和盥洗室。

内院有一个堪比半亩田大小的池子。

正是春日,小桥流水潺潺,合抱柳树在鱼鳞亭上撒下一片绿丝。

荷叶清香,游鱼涌动,似听见脚步声,慌忙躲蹿撞的荷叶枝干乱颤。

白微澜道,“这池子应该满足小栗儿的要求吧,他那五麻黑在这里也没天敌,估计要被养成胖球了。”

宴绯雪心里也这样认为。但是白微澜怎么就表现如此浓厚的兴趣。等会儿牙人怕会狮子大开口。

但这院子着实不错,鱼鳞覆瓦、柏木檩条。

院墙高大这遮住街外视线,游廊小院周围种了一排排竹子,鹅卵石曲通幽径,小路拐角处重瓣月季正开的绚烂。

内院另一角有一排男子手臂粗的桂花树,秋天定是香味扑鼻。在

那牙人眼力劲儿好,见两夫夫都十分满意,开口道:

“这院子本是赵家二公子名下的私产,从前也没住过。

但是您两位看这地面青砖严丝合缝,屋瓦雕画精细,每月都有下人来打扫修缮。”

说道这里,那牙人悄咪咪道,“赵二公子还是偷偷挂出来卖的,价格比市价便宜。”

白微澜道,“多少?”

那牙人笑呵呵比了一个巴掌数,“五百两。”

五百两可以在京城好地段买一座二进院子了。

但这院子又着实令宴绯雪心动,只是价格确实有点贵。

更何况,他们才瞧一家。

宴绯雪道,“还有其他推荐的宅子吗?”

“有是有,只是都没这座更加贴合您两位的要求。”

果不然,后面去看的房子都没这座好,价格还没便宜多少。

最后,三人又回到了这宅子,仔细瞧了瞧内室情况。

一圈下来,宴绯雪越发满意,虽然白微澜有钱,但是这价格还是超出了预算。

宴绯雪没指望白微澜,只要他不大手一挥,说买买买就不错了。

正当宴绯雪犹豫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动静,只见一个牙人领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进了院子。

嘴里还一路念叨着,“张公子,我就说就这一座宅子最配您身份,咱们全城的宅院看完了,最后还是中意这座吧。”

那胖胖的牙人笑眯眯的,一路擡手引路,进内院的时候正见宴绯雪三人也在。

两方人顿时面面相对,片刻没了言语。

那张公子见这里还有人在看,一时间面露警惕。只听耳边牙人道,“我说着宅子就很抢手,再迟一步就被别人买走了。”

宴绯雪身边的牙人见同行领着人来抢生意,他道,“我们这里已经定好了,你们来晚了一步。”

那牙人说的时候见宴绯雪和白微澜都没明显表示。没有反对那就十拿九稳。心里隐隐窃喜。

对面牙人道,“你们还没过契画押报备官府,晚什么晚,讲究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

那张公子上下打量了白微澜一眼,再扫了一眼宴绯雪。这对小夫夫容貌倒是一顶一的出挑,他挺了挺自己绸缎包裹的肚皮,“也不说什么先来后到了,自古是价高者得。”

他道:“我出六百两。”

宴绯雪嘴角微笑,清透的视线落在来的两人身上,开口道,“我加一百两。”

他身旁的牙人立即眼睛就亮了,一副得意的样子望着对面牙人。

然而对面的张公子也是财大气粗的。

“我再加一百两!”

白微澜开口道,“加一百两。”

那张公子咬咬牙,“我再加一百两!”

宴绯雪笑笑,对白微澜道,“再加就伤了和气,既然这位仁兄这么中意,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白微澜点头,两人作势要走。

这动作落在两个牙人身上都慌了神。那张公子似没意料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怎么该他说的话术,被人抢了去。

两人刚刚跨出一步,身后牙人忙说贵人等等。恰好这时,院子里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一副终于找到你们的神情。

“白爷,您之前看的那座宅子,申请的折扣下来了,契约书我都带来了,您要不要现在看看。”

宴绯雪身边的牙人见陌生同行抢生意,一改讨笑卖乖神情,一脸凶恶的推搡准备掏契书的来人。

那牙人瘦瘦小小的,但是抢饭碗的力气十足,没几下就把来人推了几丈远。

而后小跑过来,赔笑道,“两位,我这院子是独一无二啊,您刚刚也看见了,这张公子还要重金买呢。”

白微澜点头,“但你这价格,我夫郎觉得不合适。”

一听白微澜说这话,那后来的同行牙人立即道,“衙门后街的房子,三百两可以拿下!那边治安还更安全!”

衙门后街的房子虽然没这座亮堂、园林花圃好,但是位置着实很好。和这座宅子的预期成交价格都定在了三百两。

“白爷,那价格是我拖了好几个关系才弄到的,一般人真没这优惠。”

宴绯雪听的云里雾里,但是望着白微澜镇定自若的神情,下意识知道如何配合他了。

“那我们还是去买衙门后街的吧。”

瘦瘦的牙人一听一家之主的夫郎发话了,急地眼珠子乱转,立即道,“这宅子,我可以申请到两百八十八文!”

最后签字画押的时候,那瘦瘦的牙人面色一阵肉疼。

一块好好的肥肉,他是一点油水都没赚到。

这有钱人的钱反而不好赚,一口气就全付了,中间完全没有做手脚的地方。

要是一般人买房子,银两不够的要去当铺或者寺庙借贷。

这样中间的本金和利息,很多人都算不明白,复利放贷搞一个利滚利,普通老百姓哪摸的其中门道。

还不是当铺、寺庙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牙人颓废丧气中,把契书交给账房小伙计钞印了两份,原本给到宴绯雪,一份留在牙房,另一份要归于衙门报备。

两人出了牙房,顿时觉得这城内的天空都更加明朗湛蓝。

宴绯雪摸着袖口里的契书,然后妥帖的放入胸口内衬保管。

白微澜见他这样谨慎,面色又瞧不出高兴,他故意开口道,“是不满意吗?要不咱们自己买块地,然后自己修建?”

宴绯雪道,“不是,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白微澜扶着他手下石阶,笑道,“那可得当心脚下,踩空了就得被我当街抱起了。”

宴绯雪顺着手腕握住他手,站在石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高楼绵延鳞次栉比,远处城楼上石鼓钟声荡荡,这城中密密麻麻的院落里,今后也有他家的炊烟升起。

宴绯雪眼里有些亮光,一笑流光溢彩。

“能买这么大一座院子,倒是没想到。

我以前想的日子是带着孩子们在城里租一个院落,然后多画一些字画供他们上学学手艺。”

白微澜刚被他笑的心口乱跳不能自已,又听宴绯雪曾经的打算,只余困惑皱眉道,“这么清苦?”

他此时想到了之前被忘记的疑惑,“你三年前逃跑的时候,不是带走了很多金银细软吗?”

宴绯雪擡头,定神探究看着白微澜,忽而一笑,“你之前就是这么看我的?”

“哦,我想起来了,难怪你最开始一醒来,就不阴不阳说你夫郎薄情寡义,卷款潜逃。”

白微澜不自在的眼神闪躲,但是最后看着宴绯雪的眼角无法说谎。

“嗯。”

“不过,我当时多可怜啊,一心想要报复,但是你都不记得我了。”

“明明是你强行绑着我来的……”

白微澜越说越委屈,宴绯雪摸摸他脑袋,“行啦,我错了。”

白微澜目光闪烁继续道,“你还嘲笑我,贪图你容貌才喜欢你的,”你还践踏奚落我的真心。”

宴绯雪额头突突的跳,大街上的,朗朗乾坤下,这七尺男儿丝毫不要脸面。

他低声道,“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熟练的带着点敷衍,白微澜本来只是逗逗人,结果真的郁闷了。

“那你三年前没带走那些金银细软,说明就是有人趁乱摸鱼。八成是我那后娘。”白微澜带着点苦闷道。

宴绯雪是见过那后娘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光是贴身丫鬟就十个,梳头的就有三个。

走哪里都是乌泱泱一片,比高门主母做派还夸张。

“那白家被你整败落后,他们什么下场?”

“一身债务,东躲西藏,好像在巷子里磨豆腐卖吧。”

“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他们一家三口是占全了。”

白微澜胸口气流酣畅无比,眼里带着点淡淡的冷色,宴绯雪见状道,“那你作为白家儿子,这些债务你不是要偿还?”

“京城谁不知道白家是我弄跨的,早就断绝关系了。我报复家人不至于自己沾了一身灰。”

宴绯雪有时候也感觉看不清白微澜,像是一眼见底极易挑动他的情绪,但是在旁的事物上,又显得高深莫测。

“今天那同行抢单的牙人,是你找好的托儿?”

“嗯,我虽然不差钱,但也不是傻子,这牙房水深的厉害。”

宴绯雪想起之前那牙人找托儿竞价,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同行抢单,那惊讶愤怒的样子有些滑稽好笑。

“你倒是猜到了牙人的套路。”

白微澜嘚瑟邀功道,“不止呢,你以为今天看房能那么顺利吗,换做牙行不得给你绕来绕去推荐好几个,最后才绕到你中意的房子。”

“这些房子我都提前踩点看过了,排除了好些,最后锁定了这座。”

宴绯雪见他得意要夸赞的样子,也不吝啬道,“那真是辛苦夫君了。”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白微澜,青天白日闹了个脸红,手紧紧抓着宴绯雪的手指,出了汗渍也不松开。

“那什么,只要媳妇儿满意就好。”

“哦~”宴绯雪语调拖长道,“你怎么没提前和我商量,就这么断定我会选中这座?”

白微澜道,“咱们都盖一床被子,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宴绯雪也有些耳热,两人顿时都有些别扭。

日头晃人,两人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越走越近,手也越握越紧。

最后还是白微澜道,“我看那院子干净,里面要添置的家具装饰,我们先搬进去再慢慢添置。”

“嗯。”

“倒时候再去牙行挑几个手脚麻利的仆人,找一个烧饭好吃的婆子,院子里也不用你和孩子们操持了。”

“没事就画画,或者侍弄下花草。

不过这太埋没你头脑了,要是想干点小生意开个水分铺子都可以。赔钱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赚很多钱。”

白微澜絮絮叨叨的说着,美好的日子好像也在宴绯雪眼前展开。他这才好像有一点真情实感,他也有自己的院子了。

“你倒是会安排,那赵李两家的事情结束后,你怎么打算的?”

白微澜道,“另起炉灶。不过这事儿不着急,钱赚不完,媳妇儿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宴绯雪也猜到白微澜会单独做老板,但是见白微澜不准备多说,他也就不问。

他们的默契,好像也不用过多言明。

这段时间白微澜在背后谋划赵李两家,胸中有定数。

宴绯雪越来越发现白微澜平时不着调,但是做起事来还当得起一声白爷。

看完房子,两人又去生畜行打算看看马市行情。

上次开春的时候,白微澜陪大伯父来过一次,马厩里基本没什么好马。

三到六月期间,正好是母马繁殖的季节。不过此时四月底,刚好可以买到断奶不久的小马驹。

一进马行里,湿哒哒的石板时不时被践踏出水渍,那乌糟糟的尿骚气味让白微澜受不了。宴绯雪倒是面不改色的陪着他逛。

“倒是很多漂亮的小马驹,不过,既然是给孩子们买的,还是要他们自己挑吧。”

白微澜道,“哪用的着这么麻烦,他们懂什么,到时候搬到新宅子里,一打开马厩房,里面拴着两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马驹,放鹤那孩子估计要原地尖叫,谷雨也要抱着你不放手了。”

宴绯雪想想,好像确实不错,“那就听你的。”

“晏晏,你会骑马吗?”

“不会。”

“那到时候带着你。”

“嗯。”

“等孩子们都学会了,我们就可以骑马郊游,春日追风踏青了。”

宴绯雪道,“那小栗儿怎么办?”

白微澜顿时兴致就消减了,不能抱着宴绯雪,好像也没了趣味。

白微澜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玩。”

宴绯雪笑他,“你就没想过把我教会?”

白微澜不答,拉着宴绯雪看着小马驹,拐了个弯,只见一个圈子里围了十几匹马。

周围好多人都赶去看热闹,白微澜还没挑到满意的成年马,便带着宴绯雪一起看看。

这些马各个养的皮毛顺滑,阳光下马背上的毛像是锦缎似的发光,马尾都干干净净,马蹄看得出来还有定期养护。

只听旁人道,“这些马什么来头,和本地的马不同啊,我们本地马矮脚精瘦,这十几只高大肚子大,看着就不是我们这山水弯弯路跑出来的马。”

“老哥好眼力,这马是赵家二公子马场的马,以前可宝贝的很。好多公子哥打马球,最后还是赵二公子的马脚力好,脖子下的鬃毛都没出汗。不过现在都拿来卖了。”

宴绯雪看向白微澜,低声猜测道,“上午的时候赵家还能把控牙房不让李家变卖家产,怎么下午的时候赵家就自己开始变卖了?”

白微澜道,“赵家大公子和赵家二公子虽然是一个娘生的,但是老大自小就是别人家孩子,老二就是纨绔性子。”

“咱们买的房子还是着老二的私产,估计是赵家内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瞧赵家二公子都不看好赵家能赢,自己先变卖家产准备跑路了。”

“他这马都是好马,产自北漠草原,性子烈,脚程快,但是耐力就没本地马足。不过北漠的马都是铁骑战马,咱们本地马都是行商拖物用。”

“朝廷每年秋天都会向北漠进购一批战马,用于秋闱拉练,想看看司马署养出的马和北漠的差距在哪儿。”

白微澜说着,没听到宴绯雪的反应,意识到自己扯远了。侧头看宴绯雪,见人却听的耐心,心里不免泛起暖流。

宴绯雪道,“既然这马这么好,给你买一匹正合适。”

最后两人花了二十两买了一匹北漠马,然后花了七两银子买了两匹本地温驯小马驹。

新宅子还没人住,马匹就先养在马行马厩里,一天还得出二十文大豆干草钱。

两人刚刚和伙计过了契书,就见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跑来大吼不卖了不卖了。

原本嫌弃价格贵正犹豫的买家,一听到嚷嚷不卖了,顿时不满。“价格都谈成了,怎么不卖了!”

那管事跑的气喘吁吁,双手抱拳道,“这位爷,赵家有钱啦,赵二公子这回是吃了定心丸,不变卖家产了。”

周围好些人眼红,眼见到手的爱驹飞了,脸色都不好看,有些群情愤慨的样子。

那管事懂得审时度势,赔笑又搬出赵家名头强硬道,“各位爷,我也只是跑腿儿的,要是各位不满的,尽管去赵家门口叫唤。”

这笑嘻嘻的样子说着狗仗人势的话,周围人道,“神气什么!赵家不过是胡乱哄擡米价,吃人血的大奸商。”

“不过如意算盘还不是落空了,李家运来了粮食,赵家这比横财发不起来。你去看看赵家名下的铺子,还有几个人去光顾?”

那管事呸了口,“还真以为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赵家可是百年根基,李家人善,可李家要垮了,现在到处变卖家产,你还不知道吧。”

李家放出的风声都被赵家拦截了,普通百姓只知道赵家贱价收购油菜籽,李家出高价,赵家擡粮价,李家运粮维稳。

此番要是李家败落,那今后城内物价不是乱飞?

那新来的县令,刚来的时候还做些面子功夫,微服私访组织人修官道。

可没多就狐貍尾巴就露出来了,前几日,就听见新县令狠狠敲了赵家当铺一笔。

捕快擡出一箱子贴了衙门封条的东西放当铺里,说里面都是玉瓷珍玩,要当铺估个价格。

衙门的封条又不能撕开查看,不然这就是和衙门作对,公然打衙门的脸。

虽然当铺是赵家开的,但是明面上还是得给衙门面子。

上任县令这样暗箱操作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银子.

但同时又给赵家很多赋税、官方委托采购上的便利,官商勾结赚了满盆钵。

还以为新任县令是个好青天,结果也就是装模作样搞几天面子功夫。

最后还是一丘之貉。

“要是赵家又和新县令勾结在一起,那李家绝对垮啊,这样下去,今后城里物价还得了啊。”

“是啊是啊,真是好人没好报啊,积善之家怎么打不赢茹毛饮血的赵家啊。”

“你就没想过把我教会?”

白微澜: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寺庙借贷的息钱为福报什么的,来自《长安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