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落幕
马行里,那赵家管家蛮横闹事,看客愤慨,但丝毫没影响白微澜两人。
他和宴绯雪打算着,两匹小马驹寄养在马行,回去的时候骑着北漠马。
正当他们牵着马准备走的时候,那闹事的管家拦了过来。
老鼠似的叽叽听得白微澜心烦意乱,不过正当他发作的时候,老板出来说好话了。
都白字黑字立契卖出去了,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一旁百姓都不满赵家做派,此时纷纷拦着那管事,让白微澜两人牵着马走。
白微澜道谢后牵着马离开。
不过,转念,白微澜就好心情了。
这赵家死到临头还蹦跶,怕是蚂蚱成了精。
他摸摸黑马脖子,只见硕大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他和宴绯雪两人,他道,“听说马比狗还通人性,这是真的吗?”
宴绯雪见他玩性起,心里却惦记着事情。他道,“他们议论的赵李局势,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这买卖无本万利,李家垮了赵家也不见得能把矛头对准我。”
宴绯雪见他悠哉毫不担心的样子,开口揶揄道,“你还是金光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两人走出牲畜行,路上行人都对白微澜投去艳羡的目光。
一手牵着高头大马的缰绳,一手牵着大美人,这简直就是人生理想。
白微澜勾唇,只觉得自己在一片光辉中走向圆满。
“信不信,赵家蹦跶不了几天了。”
最近白微澜对自己许多事情卖起了关子,他不再参与其中。此时倒是多了一种旁人视角的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冲动。
但是瞧着白微澜那得意的嘴角,宴绯雪故意不问,憋着他。
宴绯雪回去的时候给孩子们带了凉粉、泡菜。李家还稍人送来了新鲜菜种子,洋姜、洋荷。
白微澜最开始还没发觉,宴绯雪故意冷淡他。直到出城骑马背上,后背没有想象中贴来的腰身,白微澜才后知后觉宴绯雪可能生气了。
但是白微澜却嘴角扬了起来。
他把宴绯雪手里拎着的包袱挂在马鞍上,然后把他的两只手揽在自己瘦劲的腰上。
凉风呼呼声中,宴绯雪下颚贴在他后脖子上,温热的呼吸带着点香甜刺入皮肤里,背脊爬上一阵酥麻,白微澜有些兴奋,“抱稳了媳妇儿。”
宴绯雪默默看着他逐渐情绪高涨,像是脱缰野马,带着一股野劲儿。
谁家男儿不好骏马。
白微澜更是不例外。
更别提他后背上贴着宴绯雪。
马蹄哒哒,一路平地。
官道两边树影婆娑后退,景物像是流动的绿色水藻,而宴绯雪像是被水藻绑在他身后的一缕燥热又明朗的春光,白微澜背后暖烘烘的。
随着驰骋的北漠马,将肆意放纵的春意抛之脑后,唯独背后的呼吸萦绕心间。
白微澜像是受此影响,此时胸中气概万千又柔情似水。
像是气冲丹田似的,他胸口情谊汹涌令大脑雀跃躁动,忍不住大喊道,“媳妇儿,我好喜欢你啊。”
“我要带着你过好日子,今后赚更多更多的钱。”
“晏晏我喜欢你!”
“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耳边风声呼呼鼓动,白微澜捕捉不到宴绯雪的回应,但是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紧贴他的腰身和胸口,那想要用力环住他的双手,无疑是宴绯雪无声的回应。
尤其是,他感觉到宴绯雪的脸庞好像贴着他背脊上,那灼热的呼吸好像湿热了后背衣衫。
这个认知如五雷轰顶劈中了白微澜,潮水淹没脑海,只留那鲜红饱满的唇瓣和春水迷离的眼眸。
白微澜喉结重重滚动了下,僵硬着身躯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本能的拉紧了缰绳,奔驰的北漠马慢慢停了下来。像是刚才酣畅的奔驰十分惬意,黑马此时打了个响鼻,甩着马尾悠闲的走着。
边上的茶棚路人笑着开口道,“年轻人真是肆意洒脱,只是你后面的心上人羞的不敢擡头了。”
白微澜闻言猛地回神,只听见耳边传来宴绯雪低低催促的声音,“快走快走。”
白微澜还没来的急咧嘴笑,就见前面官道正前方有一商队,此时都咧着嘴巴朝他竖着大拇指。
白微澜又扭头看宴绯雪,只见他脑袋抵在自己后背上,一只手揽着他腰,一只手拿他的长发做面罩,整个脑袋都抵着背用青丝遮掩。
就这么害臊吗?
但是他脑袋一动,背后的青丝被宴绯雪拽紧了一分。
莫名的,白微澜觉得有点委屈。
他大声直抒胸臆有什么错,宴绯雪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宴绯雪余光见白微澜脸都气黑了,出声安抚道,“我很感动,很开心,好好骑马。咱们回家说。”
白微澜心里有闷气,两腿狠狠夹着马肚子,把路人的欢笑声甩在脑后。
宴绯雪见耳边笑声没了,刚松手,就被白微澜满头狂怒的青丝抽了脸。
他还是默默抓起不羁怒气的青丝,脑袋慢慢靠在炙热的后脖颈上,嘴角贴着白微澜的后耳垂,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这回是真的。”
“像个傻子似的,我看我就是一块骨头,你这只傻狗不看我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一看到我就发疯。”
马儿一路哒哒飞奔至村口。
村里人见白微澜两人骑着马回来,惊讶了会儿。但是又好像理所当然,就人家这赚钱脑子,在乡里待不了多久了。
白微澜牵着马走在乡间田埂上,这马还挺乖顺,只看着路边清油油的茅草,没得命令也没扭头去吃。
回到家的时候,三个孩子看到院外的高大骏马各个都惊喜溢于言表,想凑近但又怕马撂蹶子。
院子后两只大黄狗嗅到陌生气味,咻地冲了出来,见到是匹马倒没多大反应。
只是围着大黑马溜达达转了一圈后又回去了。
放鹤胆子大,想伸手去摸缰绳,白微澜一把拍开他手,“什么都敢碰,刚回来还没熟悉,后面再摸。”
一旁小栗儿跳着脚,嚷嚷着也要摸。
白微澜就抱着小栗儿,只见那胖乎乎的手窝像馒头似的,慢慢的陷进了马脖子滑亮的鬃毛里。
小栗儿眼睛睁地圆溜溜的,和那双马眼睛两两相望,竟有种能交流的错觉。
“它没讨厌我!”
小栗儿欢喜笑道。
一旁放鹤在原地跳了一跳,气呼呼道,“澜哥你偏心!”
谷雨见放鹤冲进屋子里,担心地跟进去看看。结果只见放鹤嬉皮笑脸的翻宴绯雪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凉粉和泡菜。
凉粉是用竹筒装着的,泡菜用新鲜的荷叶包着。一打开香辣扑鼻,摊主特调的辣酱闻着格外香浓,泡菜的酸辣口味一下子就刺激的唾液生津。
宴绯雪见放鹤馋嘴模样,“你小子还狡猾了,偷偷溜进来翻包袱。”
放鹤嘿嘿一笑,见谷雨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开口道,“快拿筷子吃啊,你晚一步,可别怪我没给你留。”
家里多亏有放鹤这孩子,从来不担心小栗儿挑食。刘婶儿家六岁的小毛不吃莴笋不吃青菜还不吃肝脏。但是在他们家,只要饭菜上桌,在放鹤烘托下,一切都是美味。
小栗儿听见屋里的动静和散发而来的香味,立马从白微澜身下滑了下去,小腿哒哒的跑进灶屋。
可门槛他还是翻不过去,放鹤见状嘿嘿嘚瑟,嘴角还滋溜半截红薯粉,然后跑来把小栗儿抱进去。
孩子们吃着,宴绯雪要去大伯母家送新买的种子。
大伯母家门外家正是一片片藕田,此时田埂上站了好些孩子,只见一个大人正在呵斥。
大伯母难得也站在院子外认真的听着。
“大伯母,这李婶子又在抓摘荷叶的孩子?”
荷叶是抢手货,城里卖肉卖熟食的都用荷叶包着,冬天也用干荷叶包。
五十张荷叶可以卖五文钱,村里的藕田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李婶儿家的藕田每次都防不住,总有孩子偷偷摘荷叶拿出去卖。
李婶儿说摘一根荷叶地下藕节就会烂根,抓着孩子都是要跑去家里赔的。
只是这些孩子都认了,说没人指使,李婶儿非嚷嚷嗓子叫他们供出谁指使的。
“只要你们说了,我就不追究你们这次!”李婶儿叉腰道。
孩子们纷纷摇头,怯怯的又不解。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道,“李婶子,你家藕田三年前就有人摘叶子了吧。”
意思是人家放鹤来之前你家荷叶就有人偷了。
这话说的再是清楚不过,大伯母见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也对宴绯雪道,“这李婶子真是的,非要孩子供出是放鹤指使的。”
“就是看着你家赚钱,眼红想要讹人。”
宴绯雪道,“只敢背地里嚼人舌根子,只会拿着小孩子逼问,这家日子也过不好。”
“不用管她,村里现在人人不都讨厌她家来着。”
前一个月连续阴雨,有一晚上下起了大暴雨,村民纷纷打夜起来开渠放田里的水,就怕雨水把田埂冲垮。
只有李婶子一家晚上呼呼睡大觉,第二天起来才去探望。这一看,顿时吼骂声从村头绕到村尾。
她家的田衔接了好几户人家,田埂长又薄,早上踩着泥水去看,田埂全都被冲垮了。
她田里刚放的一些牛粪肥田,这下肥水都流外人田了。
她找不到谁挖的,就到处骂人,结果和村里好些都吵架了。
村里人说她是恶有恶报,谁叫她之前把田埂挖薄后不堆新,结果被雨水冲垮了。
此时李婶子凶着孩子们逼问背后谁指使的,不用宴绯雪开口,周围有梁子的村民就拥了上去。骂她想钱想疯了,就是眼馋燕哥儿家的钱。
村里人吵架绕来绕去就那点事儿,宴绯雪听了会儿,就跟着大伯母进了院子。
他把用桐叶包裹的种子给大伯母看。
黄褐色一节节的还沾着点湿润的泥土,另一个深紫色的像是荷花苞一样层层紧闭着。
大伯母拿手指刨了刨,“这啥东西,怎么没见过?”
她又举起黄褐的小节拿在鼻尖嗅了嗅,“长得像是生姜,但是没生姜的辛辣刺鼻。”
宴绯雪道,“这是李润竹手下从沿海那边带来的新品种,叫做洋姜,据说味道是甜的,还很养活,在寸草不生的盐堿地都能活。”
“叶子茎秆甚至开的花都和葵花很像,但是两个完全不是一个品种。一个吃籽一个吃根。”
“我想着,这好不好吃是一回事,但是这随便种在房前屋后就能活,也省了漫山遍野找猪草。这个耐活长得快,听说做猪草特别好。”
大伯母一听可以做猪草,顿时就来了劲儿。
家里三头猪,现在还小,一小背猪草混着粗糠就能管一天。到秋天长膘后,一天起码要三背篓猪草。
一天到晚忙活猪草都是费力,要是这个洋姜叶子猪喜欢吃,那倒是省了很多精力。
“这个叫洋荷。”
大伯母满心欢喜期待问道,“这猪也能吃?”
宴绯雪笑道,“不是,这据说人比较喜欢吃,春夏秋都能从地里冒头,也很好养活,好像沿海人喜欢切丝凉拌。”
大伯母都拿着,“那我种着试试,要是好吃,来年再多种一点。”
“这是像竹子一样,埋着茎块下去,一年年的自己可以发芽发根。”
“那很省事。”
大伯母当即拿着锄头,在院子后一块荒地上,把东西埋在地里。那地正好对着粪坑,时不时浇上一瓢粪水,保管涨势喜人。
宴绯雪回去的路上,远远见白微澜正牵着马在河边吃草。
一旁河边牛车师傅也在放牛。
两人像是说着话,不一会儿,白微澜骑上了牛背上,那牛老实,也不乱弹。
但是温顺的黑马见白微澜骑牛,顿时就嘶鸣原地撅着马蹄,准备顶那水牛。
牛车师傅刚刚握住缰绳还没蹬马,吓得他连忙拉紧,“白兄弟,你这马性子烈啊。”
白微澜从牛背上下来,拍拍昂着的马脖子,“没看出来,还挺烈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微澜给孩子们说房子买好了。
孩子们都很开心,放鹤问多久可以住进去。
“哼,我这下住城里去了,我看李婶子还怎么天天在田埂上故意骂人,憋死她。”
“有本事她跑到城里来骂我!”
放鹤知道李婶子指桑骂槐,但是人家有没明说,他冲上去又显得他闹事。这下好了,他搬去城里,李婶子心里不憋屈死。
宴绯雪笑道,“那你怎么不站在门口和她对骂。”
放鹤哼哼道,“她就像是老鼠背地里吱吱,胆敢在我面前吱一声,或者指名道姓骂我,我不掀了她屋顶。”
小栗儿滋溜着凉粉,里面还加了花生仁桂圆,嘎嘣嚼着十分脆爽。
嘴里还吱吱的笑着叫。
宴绯雪一听,有些反射性的夺过他面前的瓷碗。一旁白微澜见状,大概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把碗里的花生仁桂圆挑除了。
“买的时候忘记了,买了三碗一样的。”白微澜后怕道。
宴绯雪还没说什么,白微澜就一脸内疚给小栗儿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能笑,要细嚼慢咽。
白微澜这进步神速,年前还是木头样子,大大咧咧的看不到细节。现在只要宴绯雪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
搬进新家得挑一个吉日,村里算命先生说最近时间在五月初五。
白微澜听见这日子心中一动,新宅子里里外外周遭布置也需要时间,刚好还有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白微澜几乎天天进城。
索性自己家买了马,来去方便的很。
宴绯雪见他忙碌的厉害,心想估计是赵李两家快到收尾的胶着中了。
宴绯雪怕给白微澜添焦愁,没有过问事件进展怎么样。这反而引得白微澜耍起了性子,干脆不往城里跑了。
这天宴绯雪要带着孩子们去山边摘些蕨菜,好晒干冬天炖肉或者炒腊肉吃。
白微澜堵着院子门口不让宴绯雪出门,“我天天出门你都不过问我一句吗?”
“辛苦你了,我这不是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摘你喜欢吃的蕨菜吗?”
白微澜不买账,往年他没来的时候,宴绯雪还不是要去山上摘。
“骗不到我。你就是忽视。”
宴绯雪见他这些日子忙着正事,好久没耍性子了,此时也由着他拽着自己胳膊,好声好气道,“乖,你正事要紧,你要是想挖野菜,等两家事情收尾后我带你挖遍整个山头。”
白微澜偏不,执拗道,“我只差掰开李润竹脑子塞东西了,他要是还整不垮赵家,那就是他李家命数活该。”
宴绯雪心里担心两家局势,要是赵家败了,白微澜今后如猛龙过江势不可挡。但,要是李家败落,白微澜今后想在这县城里起势几乎不可能。
他拍拍白微澜肩膀,不容拒绝道,“男子以事业为重,你整天像个鼻涕虫黏糊糊的,我喜欢你谈生意说正事的样子。”
说他是狗就算了,鼻涕虫是什么鬼。
白微澜伤心了。
转头牵马就出了院子。
春日融融,官道两旁的田间里很多插晚秧苗的村民。
田间一头一尾两个把持红绳梭子的男人,嘴里吆喝着号子,起着梭子往前挪一格。只有把绳子扯紧直了,秧苗种下去不会弯。
白微澜一出村子,整个人那黏糊劲儿没了。
浑身带着点憋闷的冷傲,脑子里盘算着赵家的死期,以及今后自己事业的规划。
他策马到城门口,只见今日出城门口的关卡检查的格外严格,像是在挨个排查什么人一样。
白微澜下马进城,只听见周围百姓议论赵家在四处逃散。
听的说的都十分惊讶,捂着嘴角眼睛瞪的圆鼓鼓的,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前些日子,赵家还和新县令勾搭上了吗?”
“对啊,前些日子,就连李家都变卖家产了,城里好些赌坊都在压赵李两家赔率,一赔二十。”
“哎呀,我可压了十两银子赌赵家赢啊。这下不是输的打破锅了!”
“你不是厌恶赵家吗怎么还压?还天天担心李家完蛋。”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不影响赚银子啊,全城但凡下注的,哪个不是压的赵家赢啊。”
“那这开庄和押李家赢的,不是空手赚的满盆钵啊!”
“切,哪有人押李家赢啊,李家的三个公子,都偷偷押赵家呢。”
“哎,听说有一个人押了一千两赌李家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