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她且跪一跪又何妨?等赵崇回来,定然会给她出气的。

叫他看清楚,陆卿婵是怎么欺负她的,也省得赵崇老是在他们私下相处时,忧心忡忡地提起陆卿婵,扰了她的兴致。

王姨娘跪了半晌,只觉得膝都红肿起来,却见陆卿婵还在温柔安抚那侍卫。

“别动怒。”陆卿婵声音轻柔,“您身子金贵,没必要为这种事发脾气。”

长公主却敲了下她的额头,她压低声音说道:“往后可别给我这么忍,丢本宫的脸面!这种人你稍给她点颜色,她就能踩着你往上爬。”

“卿婵明白。”陆卿婵轻声说道。

长公主继续说道:“回去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们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赵崇这个妾室的生父是御史台的王宣吧。”

“是,她是王宣的长女,也是赵崇的表妹。”陆卿婵低声应道。

长公主又忍不住发起脾气来,她冷声说道:“不对呀,王宣先落的难,然后你们才定的亲吧?他这房妾室何时纳的?”

除却柳乂的事外,陆卿婵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这桩事。

她正斟酌着言辞,王氏和赵都师忽然过来了,跪在地上的王姨娘望见她们,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下来了。

陆卿婵此次回府的派头并不大,但长公主往那儿一站,就足够令人生畏。

瞧见王姨娘赤着足、湿着裙跪在地上,王氏的怒火一下子便上来了,现今长公主那边只是允陆卿婵留在宫中,还未彻底发话,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连带对陆卿婵,众人也须忌惮。

看她这大胆的模样,应当是向长公主折节了。

王氏咬着牙根,笑容僵硬地说道:“卿婵,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边说边示意带来的侍女走过去,将王姨娘扶起。

“说了怎么知道姨娘竟敢擅闯夫人的院落。”长公主冷着脸抽出长刀,往下一落,尖锐的刀锋瞬时刺穿了红木地板。

王姨娘刚刚擡起手,差点就被刀刃划伤。

那前来扶她的侍女也吓得浑身发颤,紧忙退了过来。

陆卿婵亦冷声说道:“我将郎君当郎君,将姨娘当姨娘,不知郎君和姨娘可还将我当做夫人?”

赵崇也不知去了何处,侍从们都寻了半天,还不见他的人。

王氏的面色本来还算宽和,见陆卿婵的侍卫都敢如此作态,心底也震怒起来。

真是出息了呀,当年是赵崇想方设法地将陆卿婵送进的昭阳殿。

现在长公主还未发话,陆卿婵便敢这样待他们,以后那还了得!

王氏定睛看那佩刀侍卫,模样是不错,胆子也是真的大。

她想起赵都师方才说的话,心中更是恼怒,在外间养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带到侯府里!

赵都师瑟瑟发抖,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姨娘,伸手扯住母亲的衣袖:“娘,王嫂嫂她身子弱,不经跪的……”

王氏气势凌人地说道:“一个侍卫也敢欺辱府里的姨娘了,给我拖下去!”

她看似是在斥责长公主,实则也是在打陆卿婵的脸面。

“母亲是觉得郎君和姨娘做得没问题吗?”陆卿婵的眸里透着寒意,直接地挡在了长公主的身前。

护院夹在王氏和陆卿婵之间,也颇为无奈。

王氏压不住脾气,呵斥道:“那也该由我和侯爷来定夺,卿婵你这是想忤逆长辈与丈夫吗?”

“闯的是我的院子,就该由我定夺。”陆卿婵冷声说道,“至于赵崇,等寻到他再处置。”

她话里的猖狂和嚣张,让王氏气得不轻。

在赵崇闯出祸事时,王氏往往都能为他冷静地收尾,但当有人冒犯到自己的身上时,她就会和赵崇一样,被怒火冲昏头脑。

王氏指着陆卿婵,手指不断地打颤:“你、你……!”

“不过是得了公主恩惠而已。”她的声音里带着凄厉,“若是没有我们赵家,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多远?别没过两日,就同你那个奸佞父亲一样仓皇垮台!”

陆卿婵神情漠然,不着痕迹地将长刀从长公主手中取走。

她怕长公主一气之下,会闹得见血。

“赵家?”陆卿婵冷笑一声,“在我父亲做并州刺史的时候,最存心攀附的就是你们赵家。”

她慢声说道:“赵氏虽不是高门大户,也不能这么不顾风骨吧。”

王氏此生最嫌烦旁人戳她痛处,赵崇娶妻后,她再也没有去外间与人交涉,就是因为看够了那些高门妇人的鄙夷眼神。

她的自尊心极强,也极容易被惹火。

王氏平时瞧起来宅心仁厚,到底还是赵崇的亲生母亲,连脾性都和他没太大差异。

她向着护院尖声说道:“都愣着做什么?把夫人给我按到祠堂去,竟敢这么忤逆母亲,当真是反了天了。”

护院面露为难,犹豫地站在原地。

陆卿婵执着长公主的长刀,心里并没有畏惧。

长公主却忽然厉声道:“谁敢?”

这英雄救美的把戏再次刺痛了王氏的心,她指着陆卿婵说道:“你瞧瞧你这干出来的都是什么事!与侍卫私通,还带回府里,真当你夫君是死人吗?”

她话音刚落,赵崇应声而出。

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满面怒容从里间走了出来。

怪不得侍从们寻他不得,原来赵崇竟躲在陆卿婵的寝间里,王氏亦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赵崇并没完全听清外间的动静,只听清了母亲的高声话语,愠怒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叠加,高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陆卿婵居然还真的养了人!

平日里一副贤淑贞洁的模样,连为她撩起头发时,都不能碰到她的脸庞。

背地里竟这么多男子私通!

赵崇寒声说道:“陆卿婵,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他无暇顾忌陆卿婵身后的奸夫,先将手里的木匣倒扣了过来,木盒小巧精致,底端的字纹秀丽飘逸,赫然是一个“柳”字——

陆卿婵用刀背重重地在赵崇的手上拍了一下,而后趁他吃痛,直接将木盒夺了过来。

“别用你脏污的手,碰我的东西。”她的面容冷淡,声音也没有情绪。

刀光明丽,胜过新雪。

但陆卿婵的神情比那柄锐利的长刀更为阴冷,她继续说道:“瞧见个物什就敢说我与柳氏私通,不知你觉得我的奸夫是柳少臣还是柳乂?”

她用的气力十足,赵崇的手背瞬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被陆卿婵这样一质问,他也有些愣怔,陆卿婵赵崇自是敢说的,可这话若是传到外间,让人知道他编排柳氏那两位,可真是完了!

王氏却尖锐地说道:“那你带回来的侍卫呢?”

听到母亲的话,赵崇也察觉出几分诡异,这侍卫到底是何来头,能让陆卿婵一直这样护着?

不会真是在外面偷的人吧?

赵崇挺直腰杆,跨步走向前:“既然你那侍卫是清白的,何必这样躲着?”

长公主站在陆卿婵的身后,这会儿怒气已然消下去许多。

她本不打算闹得太难看,毕竟眼下柳乂觊觎,若是乍然和赵氏撕破脸,陆卿婵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听到这番话时,长公主险些笑出声。

这家人真是有趣,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长在深宫多年,生来就是最尊贵的公主,整日见到的也皆是勋贵,还不知道

柳乂更是永远不会知道。

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陆卿婵在的那个世界究竟如何。

眼见赵崇真要走过来了,长公主正欲上前,陆卿婵却将刀又一落,刺穿了赵崇足前的红木地板。

赵崇吓得连连向后退去,狼狈地被王氏揽住肩膀。

“刀剑无眼,赵崇。”她轻声说道。

陆卿婵漫不经心地说道:“若只是跟在身边就算私通的话,那青玲跟你也算是奸夫淫/妇吗?”

王姨娘面皮涨得通红,双膝颤抖,嗓音也打着颤:“你胡说什么呢!”

她仍在跪在地上,这会儿膝头都红肿起来,但没人过来搀扶她,即便是想站也站不起来。

青玲是王氏的家生子,自小跟着她,跟她比亲生的姊妹还要亲近。

王姨娘最听不得有人说青玲的不好。

赵崇也愠怒地说道:“陆卿婵,你别以为跟了长公主就能一步登天,若是没有赵氏相助,就凭你自己,连怎么死在宫闱里的都不知道!”

“哦?是吗?”长公主嗓音轻佻,眉也扬了起来。

听到这里时,她忍不住缓步走了出来。

长公主的丹凤眼无声地扫过庭院中的所有人,被那双眼看过来时,会让人有一种被看透的恐惧。

赵崇深觉邪门,一个低贱的侍卫,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再一想到这人就是陆卿婵私通的对象,他更觉愤怒。

赵崇定定地看向长公主的面孔,柳叶眉,丹凤眼,唇也红得不似男子,气度更是全然没法跟他比。

就是生得有些眼熟,真像、真像是昭庆长公主——

深切的震悚和骇然霎时席卷而来。

赵崇面色发青,如若死人,“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