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一切,李芸瑞走到范隐面前,忽然敛衽,对着范隐行了一个万福礼,那姿态,矫揉造作,却又妩媚到了骨子里。
“小女子在此,多谢范隐大人为我寻得安身之所。”
“此番恩情,小女子定当铭记于心。”
范隐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就不必了。”
“殿下往后,还是低调些为好。”
“您这可是抗旨回京,我这是知情不报,还窝藏钦犯。”
“真要是被捅出去了,咱们俩,都得掉脑袋。”
李芸瑞直起身子,掩着嘴,发出一阵轻笑。
“范隐大人放心,小女子一定小心行事。”
“要杀大人,也一定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进行。”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不过,小女子也要提醒大人一句。”
“我,毕竟是皇室之人,是陛下的妹妹。”
“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罪不至死。”
“可大人你,就不一样了。”
范隐闻言,也笑了。
“彼此,彼此。”
李芸瑞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她疑惑地看着范隐。
“范隐大人此话,是何意?”
范隐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长公主殿下离京太久,京中的一些新消息,或许还不太清楚。”
“不妨,派人去打听打听。”
“到时候,殿下自然就明白了。”
看着范隐那副故作神秘,稳操胜券的样子,李芸瑞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火气。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再次对着范隐,行了一个妩媚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礼。
“小女子旅途劳顿,就不多陪范大人叙旧了。”
范隐笑着点了点头。
“那殿下好生歇息。”
长公主的嘴角勾起,那抹疏离又变成了玩味。
“那是自然。”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范隐,落在了那些被侍女们搬进院中的箱子上。
“对了。”
“那些账册,还请我那贤婿,好好看看。”
她这话,是对着范隐说的,眼神却仿佛能穿透木门,落在巷子里那个目瞪口呆的范贤身上。
“小女子才疏,执掌内帑期间,偶有亏损。”
李芸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谦,仿佛真的在反思自已的不足。
“内帑又事关国本,实在重大。”
“这些年来,小女子真是夙夜忧叹,食不下咽。”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姿态,我见犹怜。
“好在,马上,内帑就能转到我那好贤婿手中。”
“以我那好贤婿的才华,肯定能扭亏为盈。”
“为陛下排忧解难,让内帑日进斗金。”
范隐脸上的笑容不变。
“那是自然。”
“不过,殿下能亲口承认自已才疏,倒是难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
“我还以为,在殿下眼中,这世上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
“能让殿下都感到亏损,看来这内帑的水,确实比想象中要深啊。”
李芸瑞脸上的笑意,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范隐却像是没看见,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十分随意,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殿下放心。”
“您亏损的那两千多万两,我们会想办法填补上的。”
车厢内那馥郁的香气,似乎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话彻底抽空了。
李芸瑞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抹病态的苍白之下,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她那双总是带着玩味与恶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骇。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数字,是她在信阳找了无数账房做假账,这才得出的数字。
如今,除了她,和那些已经成为肥料的账房,没人会知道。
范隐看着她骤变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这‘才疏’的本事,也确实是惊人。”
“两千多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便是让我去亏,我恐怕一百年都想不出法子亏掉这么多。”
“在这方面,殿下您,当真是天赋异禀啊。”
李芸瑞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被看穿所有底牌的恐慌。
她死死地盯着范隐,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去,背对着范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关门,送客。”
两个侍女立刻上前。
砰!
院门在范隐和范贤的面前,被重重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