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爹听着,恍然大悟。他从前只知用清热药治喉痛,却忘了瘴气的秽浊之性,也没考虑到苗民的饮食积湿,难怪药石无效。少女又取了些菖蒲、艾叶,让寨里人煮水,洒在寨巷的各个角落,“菖蒲芳香化浊,艾叶能驱秽,先把寨里的瘴气清一清,再治病患。”她话音刚落,便有寨民抱着柴禾过来,生起火,把菖蒲艾叶煮得沸沸扬扬,浓郁的香气散开,竟把那腥涩的瘴气压下去了几分。
这时,寨老拄着拐杖走来,对着少女深深一拜:“姑娘,求你救救我们苗寨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西江寨就要绝户了。”少女扶起寨老,目光望向雷公山的深处,道:“我必会寻到解药,只是这解药藏在深山里,需得我亲自去采。”寨老忙问:“姑娘需要什么帮手?我们寨里的后生,都愿意跟着你进山!”少女摇了摇头:“深山里的路险,瘴气更重,你们去了反而添乱,我一人足矣。”
当晚,少女便住在了岩爹的吊脚楼里。岩爹翻出家里最好的糯米饭和米酒,招待她,又问她的名字,少女道:“你们唤我阿莎便好。”夜里,阿莎坐在窗前,望着雷公山的月影,指尖轻捻,便有一缕草药的清香散开。她知道,要解这锁喉瘴,需得寻一味能清热解毒、利咽散结,又能化瘴气的草药,而这味药,定藏在雷公山最清幽的泉边——那里的水土,才能养出解瘴的灵草。
第三卷:踏遍青山寻灵药,途治诸证验医理
次日清晨,雾还没散,阿莎便背着竹篓,拿着药锄,踏上了进山的路。雷公山的山路,是被山泉和兽蹄踩出来的,崎岖蜿蜒,两旁的古树遮天蔽日,藤萝像绿蛇一样缠在树干上,偶尔有山雀的叫声,从雾里钻出来,又很快消失。阿莎走得极稳,她的草鞋踩在青苔上,竟不打滑,竹篓里的药铃,随着脚步轻响,像是在和山林对话。
行至半山腰,她听见路边的茅棚里传来咳嗽声,便走了过去。茅棚里,一位老妪倚着柴草,咳得浑身发抖,痰涎黏在嘴角,白得像糯粥。阿莎蹲下身,摸了摸老妪的额头,不热,又探了探她的脉搏,濡缓无力,再看她的舌苔,淡白而腻,便知是“痰湿蕴肺”之证。这是苗疆老人常有的病症,深山里湿气重,老人脾胃虚弱,痰湿积在肺里,便成了久咳。
阿莎从竹篓里取出几片半夏,又在路边采了些陈皮,一起放进陶锅里,用山泉煮了。半夏燥湿化痰,陈皮理气健脾,二者相合,正是中医里“二陈汤”的底子,专治痰湿咳嗽。她把药汤晾温,喂给老妪,老妪喝了两口,便觉喉咙里的痰松了,咳嗽也缓了些,她拉着阿莎的手,用苗语说着感谢,眼里的浑浊竟亮了几分。阿莎又采了几把枇杷叶,撕去背面的绒毛,递给老妪:“每日用这个煮水喝,痰就不会再堵着了。”
离开茅棚,阿莎继续往山里走,转过一道山梁,看见一个牧童躺在溪边,脸色通红,嘴里喊着“渴,渴”。她走过去,见牧童的嘴唇干裂起皮,咽喉微微红肿,摸他的脉搏,洪大而数,便知是“气分热盛”。这是牧童在太阳下赶牛,受了暑热,又喝了山里的生水,热邪积在气分,耗伤了津液。阿莎在溪边采了葛根和芦根,葛根解肌退热,芦根清热生津,两样草药煮成的水,清甜甘润,牧童喝了一碗,便坐了起来,喊渴的声音也小了。
走到深山的溪流边,阿莎又遇见一位妇人,坐在石头上垂泪。妇人刚生了孩子,乳汁却一点也没有,偏偏咽喉还肿了,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阿莎给她诊脉,见脉象弦涩,舌红苔薄黄,便知是“肝郁气滞,兼热邪壅喉”。乳汁为气血所化,肝郁则气滞,气血不通,乳汁便不下;而热邪乘虚而入,又引发了喉肿。阿莎采了王不留行和蒲公英,王不留行能活血通经、下乳,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消肿利咽,二者同用,既通乳又治喉痛。妇人服了药,傍晚时便有了乳汁,喉间的肿痛也消了大半。
再往深处走,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呼,阿莎循声而去,见一位猎户倒在地上,小腿肿得像紫茄子,伤口处流着黑血,竟是被毒蛇咬了。猎户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已是蛇毒攻心的征兆。阿莎不敢耽搁,立刻从竹篓里取出半边莲,捣烂了敷在伤口上,又用银针刺破伤口周围的皮肤,挤出黑血。半边莲是苗疆治蛇毒的圣药,能清热解毒、利尿消肿,配合针刺放血,能把蛇毒尽快排出去。半个时辰后,猎户的脸色缓了过来,能开口说话了,他对着阿莎磕头:“姑娘,你是神仙下凡吧!”
一路行来,阿莎治了不少病症,有老人的痰湿咳嗽,有少年的暑热烦渴,有妇人的产后乳少,有猎户的蛇毒伤。这些病症虽与锁喉瘴不同,却都是苗疆常见的疾患,而阿莎的治法,皆遵循中医的“辨证论治”——看其色、听其声、问其症、切其脉,辨清病因,再对症下药。她的竹篓里,草药越来越少,可她对雷公山的草木,却越发熟悉。她知道,解锁喉瘴的灵草,就在前方的瀑布下——那里的泉水最清,瘴气最难侵入,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长出能解瘴的锦灯笼。
第四卷:飞瀑流光现金灯,亲尝灵果识药性
行至雷公山的深处,阿莎听见了震耳的水声,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白练似的瀑布,从崖顶垂落,砸在潭水里,溅起的水花像碎银一样,在雾里闪着光。潭边的青石上,长着一片奇异的草木,植株不高,茎秆直立,叶互生如心,最特别的是枝头的果实,红彤彤的,被一层薄如蝉翼的宿萼裹着,形如灯笼,在水雾里泛着七彩的光晕,像挂在枝头的小金灯。
阿莎走近了,蹲下身,仔细看着这果实。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宿萼,触感柔软,像苗女绣鞋上的缎面,果实的汁液沾在指尖,竟有一丝微凉的甜意。她想起岩爹的《苗疆草经》里,提过一种“红灯果”,生于泉边,能治喉痛,只是从未有人见过实物。而这果实的形态,与中医典籍里的“锦灯笼”一一对应——锦灯笼,又名酸浆,味苦性寒,归肺、肝经,能清热解毒,利咽化痰,散结消肿,正是解喉痹的良药。
阿莎摘下一颗锦灯笼,轻轻咬破宿萼,里面的浆果饱满多汁,汁液滑入咽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散开,连日来采药奔波的燥热,竟一扫而空。她又嚼了嚼浆果,味甘微苦,入腹后,觉肺胃间的郁热都被化开了,这正是锦灯笼清解肺胃之热的药性。她低头看了看指尖,沾着的汁液竟发出了微弱的金光,像撒了一把碎金粉,在潭水的光里闪着亮。
“果然是上天赐予的灵药。”阿莎轻声道。她知道,这锦灯笼生于瀑布边,吸了泉水的清冽,又受了雷公山的灵气,不仅有普通锦灯笼的清热解毒之效,更能化解苗疆的瘴气——那七彩光晕,便是它能化瘴的征兆。她用药锄小心地挖起几株锦灯笼,连带着根上的泥土,放进竹篓里,又采了满满一篓的果实,生怕不够救治苗寨的百姓。
阿莎坐在潭边的青石上,用泉水煮了几颗锦灯笼,待水沸后,药香袅袅散开,混着瀑布的湿气,竟把周围的瘴气都冲散了。她尝了一口药汤,味苦而甘,清润利咽,正是治锁喉瘴的良方。她又想起苗寨的药浴疗法,中医认为,药浴能通过皮肤腠理,将药性导入体内,疏通经络,清热解毒。于是她又在潭边采了些艾叶、菖蒲,与锦灯笼同煮,这样的药汤,既能内服清喉间的痰热,又能外浴化周身的瘴气,双管齐下,定能根除锁喉瘴。
这时,潭边的雾散了,阳光穿过崖壁的缝隙,照在锦灯笼上,红果更艳,金光更亮。阿莎望着山下的苗寨方向,心里松了口气。她知道,带着这锦灯笼回去,苗寨的百姓就有救了。她背起竹篓,转身往山下走,瀑布的水声在身后回荡,像一首欢快的苗歌。竹篓里的锦灯笼,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金光透过篓缝,洒在山路上,像铺了一条金色的路,指引着她回到苗寨,也指引着苗民走出瘴疠的黑暗。
阿莎的脚步越来越快,银饰的叮当声,和着瀑布的水声,在深山里谱成了一曲救苦救难的歌。她知道,这一次,她定能让苗疆的秋,重新变回糯稻飘香、芦笙悠扬的模样——因为那挂在枝头的金灯,不仅能解喉间的瘴气,更能照亮苗民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