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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百草堂之鸡蛋花(1 / 2)

清末民初的岭南粤西,暑气本就烈得惊人,这年更是逢上百年不遇的大旱。青溪镇外的稻田裂成了纵横交错的蛛网,河床裸露着焦黑的卵石,连最耐旱的芭茅都蔫头耷脑地泛着枯黄。毒辣的日头悬在半空,像一团烧红的烙铁,烤得空气都发烫,吸一口便能呛得人喉咙发紧。

镇中心的百草堂里,更是一片焦灼。门板被来来往往的人推得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汗臭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秽浊气。堂屋正中的八仙桌被临时改成了诊台,身着月白长衫的王宁正端坐其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俊,下颌留着一缕整齐的短须,长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捻药留下的薄茧,指尖还沾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药渍——那是凌晨炮制草药时染上的。

“王药师,救救我娃!”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抱着面黄肌瘦的孩童闯了进来,孩童嘴唇干裂,脸色蜡黄,时不时抽搐着呕吐,吐出的尽是黄绿色的苦水。汉子膝盖一软险些跪倒,被旁边帮忙的林婉儿一把扶住。

林婉儿身着青色短打,腰间束着黑色腰带,背后斜挎着一个皮质药篓,篓子里还装着清晨采来的几株车前草。她身形高挑,眉眼英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露出光洁的额头,手腕上缠着一圈结实的麻绳——那是她常年攀山采药练出的防护。见汉子情急,她声音沉稳:“别急,先把孩子放在凳上,王药师会尽力。”

王宁伸手搭上孩童的手腕,指腹感受着微弱而急促的脉象,又掀开孩童的眼皮看了看,面色愈发凝重:“是湿热疫毒入体,泻痢不止,再拖下去怕是要脱水殒命。”他转头对里屋喊道:“雪儿,取三钱黄连、两钱金银花、一钱茯苓,快!”

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浅绿布裙的少女端着药盘跑了出来。王雪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脸颊因连日忙碌泛着红晕,粗布裙上沾着点点药粉,背上的采药包鼓鼓囊囊,露出半截铁锄的木柄。她跑到诊台前,声音带着喘息:“哥,黄连只剩最后一点了,够这一剂,下一个病人就没了!”

王宁心头一沉,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药柜。那些雕着花纹的木抽屉大多已经空了,贴着“黄连”“金银花”“茯苓”标签的抽屉更是敞开着,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药屑。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药材紧缺的景象。

“怎么会这么快告罄?”王宁的妻子张娜端着一壶凉茶走了进来,她身着素色布衫,发髻上插着一支简单的银簪,衣襟上别着一个绣着兰草的药香香囊,那是她自己缝制的,里面装着藿香、佩兰,用以提神解暑。她将凉茶递给等候的病人,声音温柔却带着忧虑:“前几日钱多多来送药,说南方旱情严重,药材减产,价格涨了三倍不说,还只肯卖少量给我们。”

“哼,哪里是减产,分明是有人囤积居奇!”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内堂传来,张阳师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老人年过六旬,头发花白,梳成一个整齐的发髻,脸上布满皱纹,却眼神清明,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药泥——那是几十年炮制草药留下的印记。他走到药柜前,看着空荡荡的抽屉,叹了口气:“方才我去对面同德堂打听,孙玉国那厮把黄连卖到了一两银子一钱,还说‘价高者得’,这是要把穷苦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王药师,不是我说你,没本事弄到药材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家同德堂有的是好药,就是价格贵点,总比让病人等死强吧?”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孙玉国摇着一把折扇走了进来。他身着绸缎长衫,腰缠玉带,脸上油光满面,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正是他的手下刘二,刘二双手叉腰,一脸蛮横。

王宁站起身,面色平静:“孙老板,医者仁心,如今疫毒横行,你怎能囤积药材抬价?”

“仁心值几个钱?”孙玉国嗤笑一声,折扇指着堂内的病人,“这年头,有钱才有命。我这药材也是花大价钱从钱多多那里买来的,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故意提高声音:“再说了,某些人拿些不知名的野草来糊弄病人,耽误了病情,可是要遭天谴的!”

刘二跟着起哄:“就是!我听说有人想拿寺里的野花当药,那玩意儿要是有毒,吃死了人,谁担得起责任?”

村民们闻言,顿时议论纷纷,看向王宁的眼神充满了疑虑。一个老妇人拉着孩子往后退了退,小声说:“是啊,野花哪能当药吃,可别吃出好歹来。”

王宁眉头紧锁,他知道孙玉国是在故意散布谣言,阻挠他寻找替代药材。眼下常规药材告罄,若不能尽快找到解药,青溪镇的百姓恐怕真要遭难了。他看向窗外,日头愈发毒辣,远处的傣族古寺隐约可见,寺里那几株高大的缅栀子树,此刻应该正开着雪白泛黄的花朵吧?

张阳师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岭南采药录》有云‘缅栀子性凉,解暑湿、治泻痢’,或许,这花真能解此疫毒。事到如今,不妨一试。”

王宁眼神一亮,转头看向林婉儿:“婉儿,你随我去古寺采花试药!”

林婉儿颔首,背上药篓,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好,我护你周全。”

孙玉国见二人要走,脸色微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那野花能不能治病。若是治死了人,我定要报官查办!”

王宁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对张娜和王雪叮嘱道:“你们留在药铺照看病人,安抚大家的情绪。”随后,他跟着林婉儿,推开人群,毅然向镇外的古寺走去。烈日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身后是村民们复杂的目光,还有孙玉国阴鸷的眼神。一场关于药材、医德与生死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日头正当午,青溪镇外的土路被晒得滚烫,踩上去仿佛要黏住鞋底。王宁与林婉儿并肩前行,月白长衫与青色短打的身影在枯黄的田野间格外醒目。王宁将长衫下摆掖进腰带,露出的裤脚沾满尘土,手里攥着一本卷边的《岭南采药录》,书页边缘被反复翻阅得发毛。林婉儿背着沉甸甸的药篓,短刀斜挎在腰间,步履稳健如履平地,沿途不时弯腰采摘几株车前草、马齿苋,随手丢进药篓,动作利落干脆。

“孙玉国这招真阴毒,故意散布谣言,就是怕我们找到替代药材。”林婉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声音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她额前的碎发早已湿透,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脖颈间的汗渍顺着锁骨滑落,浸湿了短打衣襟。

王宁目光坚定,脚下不停:“他只认利字,哪管百姓死活。不过他越阻挠,越说明这缅栀子或许真能解疫毒。”他抬手看了看掌心,那是常年捻药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被汗水浸得发亮,“师父说过,中药讲究‘辨证施治’,眼下暑热夹湿,疫毒滞留肠道,缅栀花性凉,恰好能清热利湿,再配伍车前草、马齿苋,相辅相成。”

两人行至古寺外,只见朱红色的寺门半掩着,门楣上“菩提寺”三个鎏金大字虽有些斑驳,却依旧庄严肃穆。踏入寺内,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与外界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庭院中,三株高大的缅栀子树枝繁叶茂,树冠如伞,雪白的花瓣簇拥着鹅黄色的花蕊,层层叠叠缀满枝头,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清香,令人心神安宁。

“好美的花!”林婉儿驻足轻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触感温润柔软。她从未见过如此洁净的花朵,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黄得似凝练的蜜蜡,恰如蛋白包裹蛋黄,难怪得名“鸡蛋花”。

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住持正坐在花下扫地,见二人进来,停下手中的扫帚,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今日前来,可是为镇上疫毒之事?”老住持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慈悲,手指枯瘦却有力,扫帚柄上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王宁连忙回礼:“住持大师,晚辈王宁,是百草堂的药师。如今青溪镇疫毒蔓延,常规药材被人囤积,听闻缅栀子可解暑治痢,特来向大师求花入药,拯救百姓。”

老住持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飘落的花瓣:“此花名为缅栀子,乃我傣家‘五树六花’之一,历来便是解暑良方。每到暑热天,寺中僧人都会采花煎茶,清热祛湿,从未出过差错。”他指向西侧的厢房,“那边晒着不少干花,施主若需,尽管取用。”

王宁心中大喜,连忙道谢:“多谢大师成全!”他走到花树下,小心翼翼地采摘着盛放的花朵,指尖轻捻,避免损伤花瓣。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手中采摘的不是普通的花朵,而是拯救苍生的希望。

林婉儿则跟着住持来到厢房,见墙角晒着一排排竹匾,里面铺着晒干的缅栀子花,雪白的花瓣已经微微蜷缩,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拿出药篓,小心翼翼地将干花装入其中,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这些救命的药材。

“施主可知,这缅栀子不仅能入药,还有一段佳话。”老住持一边帮忙装花,一边缓缓说道,“早年有位游方僧人路过此地,中暑昏迷,便是寺中僧人用缅栀子煎茶救了他。后来这位僧人留下《岭南采药录》手稿,其中便记载了缅栀子的药性。”

王宁闻言,心中一动,连忙拿出怀中的《岭南采药录》:“大师说的,可是这本?”

老住持定睛一看,点了点头:“正是。看来施主与这缅栀子,颇有缘分。”

就在两人装满药篓准备返程时,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刘二带着几个地痞闯了进来,手持棍棒,一脸凶神恶煞。“王药师,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采寺中花草当药,我看你是想谋财害命!”刘二双手叉腰,蛮横地挡住去路。

林婉儿立刻将王宁护在身后,拔出短刀,眼神锐利如鹰:“刘二,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这缅栀子是住持大师同意我们采摘的,用于救治百姓,你若敢阻拦,便是与全镇人为敌!”

“住持同意又如何?”刘二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孙老板说了,谁敢用野花治病,就打断谁的腿!兄弟们,上!”

地痞们蜂拥而上,林婉儿毫不畏惧,挥舞着短刀迎了上去。她身形灵活,辗转腾挪间,短刀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只见她侧身避开一个地痞的棍棒,反手一刀挑落对方手中的武器,再顺势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几个回合下来,地痞们便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倒地哀嚎。

刘二见状,脸色发白,却依旧嘴硬:“王宁,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说完,带着地痞们狼狈逃窜。

老住持走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施主一路小心,愿缅栀花能早日化解疫毒。”

王宁拱手道谢:“多谢大师关心,晚辈告辞。”

两人背着沉甸甸的药篓,踏上返程之路。夕阳西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药篓里的缅栀子花散发着淡雅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王宁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朵,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这雪白泛黄的花瓣,承载着青溪镇百姓的生命之望。而此刻的百草堂,早已挤满了等待救治的病人,张娜和王雪正焦急地盼着他们归来。一场与疫毒、与私利的较量,即将进入关键的时刻。

夕阳西斜,余晖透过青溪镇的石板路,将王宁与林婉儿的身影拉得愈发修长。两人背着装满缅栀子花和草药的竹篓,步履匆匆赶回百草堂,远远便听见堂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孩童的哭闹声,心头不由一紧。

推开百草堂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臭与焦灼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内早已挤满了病患,凳子上、墙角边,甚至门槛外都坐满了人,个个面色蜡黄、形容憔悴。张娜正端着凉茶逐一分发,额角的汗珠不断滑落,素色布衫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大半;王雪则踮着脚尖,在药柜前翻找着仅剩的零星草药,双丫髻上沾着些许药粉,小脸涨得通红。

“哥,婉儿姐,你们可回来了!”王雪看到二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张娜也快步走来,接过王宁肩上的药篓,指尖触到篓壁的微凉,心中安定了几分:“怎么样,顺利吗?孙玉国没再来捣乱吧?”

“路上遇到刘二带人阻拦,已经打发走了。”林婉儿收起短刀,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略带喘息,“住持大师不仅同意我们采花,还赠了不少干花,足够用上一阵了。”

王宁没有多余寒暄,径直走到张阳师父面前,将手中的缅栀子花递了过去:“师父,您看,这便是缅栀子。”

张阳师父放下手中的拐杖,颤抖着布满老茧的双手接过花朵。雪白的花瓣裹挟着鹅黄色的花蕊,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他仔细端详着花瓣的纹理,又放在鼻尖轻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错,这正是缅栀子。性凉味甘,清热利湿的佳品。”他转头对王宁道,“快,取新鲜花瓣五钱,搭配车前草三钱、马齿苋二钱,洗净切碎,用文火慢煎。”

王宁应声而动,快步走到药案前。他先将缅栀子花铺在洁白的瓷盘里,仔细挑拣掉杂质,再用清水轻轻冲洗,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易碎的珍宝。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月白长衫上的药渍与花瓣的洁白相映,指尖捻动间,带着常年制药的沉稳与精准。

林婉儿则在一旁帮忙处理车前草与马齿苋,她将草药的老根摘除,洗净后放在砧板上,手持菜刀快速切碎,动作利落干脆,每一刀都切得均匀细碎——这是她常年采药练就的手艺,既能保证药效析出,又不浪费一丝药材。

“哥,煎药的瓦罐已经备好,火候也调好了。”王雪端着一个乌黑的瓦罐走过来,罐底还残留着些许之前煎药的药渣,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王宁将处理好的药材逐一放入瓦罐,加入适量清水,盖上盖子,置于文火之上。火苗舔舐着罐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屋内渐渐弥漫开一股独特的香气——既有缅栀子花的清甜,又有车前草与马齿苋的微涩,混杂在一起,竟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汉子抱着一个孩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哭喊道:“王药师,救救我的孩子!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上吐下泻,快撑不住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孩童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汉子满脸泪痕,衣衫褴褛,膝盖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

孙玉国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说:“王药师,这孩子病情可不轻啊,你那野花汤要是治不好,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刘二在一旁附和:“就是!我看还是让他去我们同德堂,花点银子买正宗药材,说不定还有救。”

汉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抱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周围的村民也纷纷议论起来,担忧的目光聚焦在王宁身上。

张阳师父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施主,眼下常规药材紧缺,缅栀子虽看似普通,却恰好对症。老衲行医数十年,愿以性命担保,此药无害。”

王宁也走上前,目光坚定地看着汉子:“施主,信我一次。再晚,孩子就真的没救了。”

汉子看着孩子微弱的气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我信你!王药师,你一定要救救他!”

此时,瓦罐中的汤药已经煮沸,氤氲的热气带着清香弥漫全屋。王宁掀开盖子,用瓷勺舀出一勺汤药,呈淡黄色,清澈透亮。他吹了吹,待温度适宜后,小心翼翼地喂给孩童。

一勺、两勺……孩童的喉咙微微滚动,竟真的咽了下去。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孩童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突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黄绿色的秽物。

“醒了!孩子醒了!”汉子惊喜地喊道,声音带着哽咽。

只见孩童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声:“爹……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