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蛀虫(1 / 2)

刘管事认得,这是去年秋沐从临城带回的贡品,本是要存入秘阁宝库的,却不知何时到了周长老手里。

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长老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刘管事走后,周长老重新拿起佛珠,指尖却有些发颤。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可秘阁的财库早就空了大半——南焊锡这几年暗中转移了不少物资,激进派又天天喊着要扩编人手,若不找点外快,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至于那些珍珠……秋沐年轻识浅,未必能发现少了几颗,就算发现了,只要魏老和几个保守派的长老帮忙遮掩,料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长老望着光影里飞舞的尘埃,忽然觉得这静尘居就像个巨大的泥沼,所有人都在里面挣扎,不是为了什么西燕复兴,只是为了能多喘口气。

与此同时,静尘居东侧的“漱玉院”里,古岳川正坐在石桌旁,看着女儿古灵夕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倒进竹林深处的土坑里。

“爹,您这是干什么?”古灵夕不解地看着他,“这药是魏老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对姐姐的胳膊有好处,您怎么……”

古岳川摆摆手,示意她噤声。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着,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谁也想不到他曾是西燕最年轻的将军,更想不到他手里握着秘阁一半的暗线。

“这药里加了‘牵机引’。”古岳川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少量服用能让人精神亢奋,长期服用,却会损伤心脉,若是遇到外伤,还会引发旧疾。”

古灵夕脸色一白:“魏老……魏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魏老。”古岳川摇摇头,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符号——那是激进派的标记,“是有人借魏老的名义送来的。阁主这几日在议事堂立了威,激进派不敢明着动手,便想用这种阴招。”

古灵夕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太过分了!阁主姐姐为了秘阁劳心劳力,他们不仅不感激,还要背后捅刀子!爹,我们去告诉阁主姐姐,让她好好惩治这些小人!”

“不可。”古岳川按住她的手,眼神凝重,“现在告诉她,只会让她分心。激进派现在就盼着她出错,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药里的问题,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更恶毒的招数。”

他将地上的符号用脚抹去,沉声道:“阁主这几年不容易,失忆后性情大变,看似强硬,实则心里比谁都苦。她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却不知道这静尘居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

古灵夕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她想起秋沐昨夜处理完议事堂的事,回到房间后,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那截断了的玉簪发呆,直到天快亮才睡去。她知道姐姐心里有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秋沐从不示弱,也从不诉苦。

“那我们该怎么办?”古灵夕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害姐姐吧?”

古岳川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刺痛。如今,秋沐成了秘阁阁主,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

“你按我说的做。”古岳川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从今天起,阁主的饮食起居,你都亲自打理,不许任何人插手。魏老送来的药,你先收下,然后像刚才那样处理掉,回头就说阁主喝了感觉很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古灵夕:“这里面是‘清灵丹’,是当年老阁主留下的,能解百毒,你每天偷偷给阁主掺在茶水里,既能化解她体内可能残留的毒素,又不会被人发现。”

古灵夕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坚硬的药丸,心里稍稍安定了些:“那激进派那边……”

“激进派那边,我来应付。”古岳川的眼神冷了下来,“陈武不是想找李长老的卷宗吗?我让暗线在卷宗里夹点‘料’,让他知道什么叫引火烧身。另外,我会让人放出消息,说陈长老昏迷是因为中了岚月国的毒,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南焊锡的残党身上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阁主这几日总对着忘川涧的地图发呆,你多留意些,别让她单独出去。忘川涧附近,激进派安插了不少眼线,万一被他们撞见姐姐和……和那边的人接触,怕是又要掀起风波。”

古灵夕知道父亲说的“那边的人”是谁。虽然姐姐从未明说,但她能感觉到,阁主姐姐对那个叫南霁风的北辰王爷,有着不一样的情绪。上次议事堂里,陈长老提到南霁风的名字时,阁主姐姐眼中闪过的慌乱和愤怒,绝非寻常。

“我知道了。”古灵夕用力点头,“我会看好阁主姐姐的。”

古岳川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里稍感欣慰。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账房看看,你尽快回阁主那边,别让她起疑。”

古灵夕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肩膀比以前佝偻了许多,鬓角也添了不少白发。她握紧手里的油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为了阁主姐姐,为了爹,为了西燕,她一定要撑下去。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古灵夕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竹影,什么也没有。她心里一紧,快步往秋沐的住处走去,脚步却比来时快了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一棵粗壮的竹子后,闪出一个黑衣人影。那人对着古岳川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古灵夕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像狸猫一样窜进了茂密的竹林深处,只留下几片被带落的竹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静尘居的雾彻底散了,阳光洒满了整个庭院,却驱不散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阴影。议事堂的铜钟忽然敲响,沉闷的声音在竹林间回荡,像一记警钟,提醒着所有人——这平静之下,早已是惊涛骇浪。

秋沐是被钟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床榻边的地板上,暖洋洋的。昨夜处理完议事堂的事,她几乎是沾床就睡,连外衣都没脱,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受伤的左臂,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阁主姐姐,你醒了?”古灵夕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魏老派人来问,说激进派的几个长老又在议事堂外候着了,想请你过去商量扩编暗线的事。”

秋沐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扩编暗线?他们倒是会挑时候。”

南焊锡的势力刚被清除,秘阁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激进派却想着扩编,无非是想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

“我去看看。”秋沐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却被古灵夕按住了。

“姐姐,你先洗漱一下,我给你炖了莲子羹,你喝点再去。”古灵夕将热水盆放在梳妆台前,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这是我亲手炖的,加了点安神的药材,你尝尝。”

秋沐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动:“你昨夜没睡好?”

古灵夕眼神闪烁了一下,慌忙低下头:“没有,我就是……就是担心姐姐。”

秋沐没再追问,接过莲子羹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她知道灵夕是为了她好,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替她着想。

“对了,”秋沐忽然想起什么,“陈长老醒了吗?”

“醒了,”古灵夕的声音低了些,“听说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哭,说自己对不起西燕,对不起老阁主,还说要去祠堂给老阁主磕头谢罪呢。”

秋沐冷笑一声:“他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放下莲子羹,站起身:“走吧,去看看那些激进派又想耍什么花样。”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魏老的亲随匆匆跑来,脸色焦急:“阁主,不好了!陈长老……陈长老在祠堂里自尽了!”

秋沐和古灵夕都是一惊。

“你说什么?”秋沐的声音陡然提高,“陈长老自尽了?”

“是,”亲随的声音带着颤抖,“刚才祠堂的看守去送早饭,发现陈长老吊在了房梁上,手里还攥着一封血书,说是……说是要以死明志,证明自己没有勾结南焊锡。”

秋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陈长老这个时候自尽,明摆着是有人想嫁祸给她。激进派一定会说,是她逼死了陈长老,是她容不下不同意见的人。

“走,去祠堂!”秋沐转身就往祠堂的方向走去,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