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启程
转眼就入冬了,朝鲜的北风跟小刀子似的,地往人领口里钻。
朝鲜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人直咧嘴。
教导队的新学员们裹着厚厚的棉衣,站在卡车旁,眼神里满是兴奋和紧张 —— 经过三个月的学习,他们终于学成结业,要跟着古之月执行第一次长途运输任务了。
古之月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手里拿着检查锤,挨个检查着卡车的轮胎和发动机。
他眉头紧锁,心里沉甸甸的 —— 上一次带着学员去天德山,伤亡过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马鹞子牺牲时的样子、李石头痛苦的呻吟,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这次说啥也不能让一个学员牺牲!”
古之月在心里暗暗发誓,苏北腔在心里默念着,
“都给俺机灵点,听指挥,别逞强!
古之月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揣在破棉袄袖筒里,站在野战医院门口跺着脚,看着教导队的新学员们往嘎斯车上抬伤员。
他嘴里哈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结成霜花,挂在眉毛上活像戏台上的白眉大仙。
乖乖隆地咚,这鬼天气冻死个亲娘咧。
他咬着牙嘀咕,苏北口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滑稽,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每个学员的动作。
经过上次天德山那个伤亡过半的运输任务,现在他看这些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就跟老母鸡看刚出窝的小鸡崽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折损了。
野战医院的帐篷里飘出消毒水、血腥味和冻疮药膏混合的怪味儿,钻进鼻孔里让人直想打喷嚏。
古之月抽抽鼻子,猫腰钻进去帮忙。
刚扶起个头部包扎的伤员,就听见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惊喜:
古班长?真是你啊!
古之月一扭头,看见个穿着沾满血污的白大褂的姑娘,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两个熟悉的小酒窝。
小王护士?
他眼睛霎时亮了,像黑夜里的车灯,
你咋调到这儿来了?
上次在铁原医院...
我们整个医疗队都跟着前线转移啦。
小王利索地接过他手里的绷带,给伤员重新包扎,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伤都好利索了?
上次见你的时候,肩膀上那个窟窿,纱布换了整整半个月呢。
古之月嘿嘿笑着,神秘兮兮地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在煤油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给你留着这个,美国佬的指甲剪,从天德山那个少尉口袋里摸来的。
他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揣了三个月,就想着能不能再遇见你。
小王护士脸一红,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朵绽开的山茶花。
她刚要推辞,古之月已经把指甲剪塞进她手里,触到的手指冰凉:
拿着!咱们这些开车的,指不定哪天就...
他猛地刹住话头,狠狠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瞧我这张破嘴!尽说不吉利的。
帐篷外传来学员小马的喊声:
古班长!
二十个伤员都安置好了!
车也检查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