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鼎革(1 / 2)

紫禁城的太和殿前,晨光正顺着汉白玉栏杆流淌,在金砖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李明站在丹陛之下,望着那悬在檐角的鎏金铜铃被风拂得轻颤,耳边还萦绕着昨夜北京城内此起彼伏的欢呼。可他眉头未展——案头的军报堆得像座小山,最底下压着的是兵部呈上来的整编名册,墨迹新得发亮,却看得人心里发沉。

“都督,王提督奏报,北直隶各府县的降兵已收拢完毕,足足有五万之众。只是……”参军周明远捧着名册,手指在纸页上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声音带着犹豫,“这些绿营兵里,有前明的边军旧部,有投诚的流寇,还有些是鞑子强征的壮丁,良莠不齐。昨日通州营还闹出克扣粮饷的事,几个老兵痞带头闹事,差点把粮仓给烧了。”

李明指尖叩着案几,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想起山东那边送来的急报,各地投降的绿营兵、江南原有的营兵、卫所兵,还有起义后投靠过来的乡勇武装,正像潮水似的往整编营里涌。军户出身的老卒扛着锈迹斑斑的长矛,流民出身的壮丁赤着脚,连像样的兵器都凑不齐。

“江南的整编怎么样了?”李明抬头问道。

“正在裁汰老弱。”周明远翻开另一本账册,“谭尚书说,打算按五抽一的比例,把那些能拉弓、会使枪的挑出来编入保安团,负责地方巡防、押送粮草。剩下的一律裁撤,包括卫所一律解散,并入附近州县。只是兵器和粮饷都跟不上,江南制造局新造的枪炮,供给前线的精锐新军都不够呢。”

李明点点头,目光扫过舆图上的山海关与大同,指节在两处重重一点:“多尔衮带着十万旗人往关外跑,多铎在大同烧杀抢掠后也想溜。咱们手里能打的,还是那点老底子——第一师刚打完武胜山,虽然减员不多,但沿途派驻各地不少部队,能拿出来机动作战的只有不到七成;王铁牛的骑兵师打阻击战损失不小,虽说还有八千多人,战马却累垮了不少,机动力大减。咱们兵力是紧,但这机会不能放。”

他猛地抬头,对门外喊道:“传王本强、王铁牛!”

片刻后,两个身着铠甲的汉子大步流星走进殿内。王本强脸上带着硝烟未散的疲惫,甲胄护心镜上还留着武胜山战役时被铅弹擦过的凹痕,边缘泛着乌青;王铁牛则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骑兵靴底的泥点溅了满地,刚进门就嚷道:“都督,是不是要去追鞑子?弟兄们的马都喂饱了,就等您一句话!”

“王本强,”李明指着舆图上的山海关,指尖在关隘两侧的山脉上画了个圈,“你率第一师三旅,再配一个战车连,即刻东进。三旅的老兵多,打硬仗稳当;配上战车连的九辆战车,正面硬刚多尔衮绝对稳赢。但要记住,只消收复山海关,堵住关外通道便可,不必追出关外——咱们现在还没力气一口气荡平辽东,得留着劲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王本强抱拳应道:“末将明白!山海关那城楼子,当年鞑子就是从那儿进来的。这次咱们把炮架上去,管他是多尔衮还是什么勒克德浑,想回来就得先尝尝铁子的滋味!”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都督,三旅的粮草得跟上,弟兄们昨儿个晚饭就啃了半块干粮。”

“让后勤的辎重营优先调拨。”李明道,“告诉弟兄们,到了山海关,给他们炖羊肉。”

王本强笑着应了,大步离去。李明又转向王铁牛,见他正盯着舆图上的大同,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咽口水。

“你的骑兵师还能战的有多少?”

“八千三百二十六人!”王铁牛拍着胸脯,铠甲上的铜钉叮当作响,“前日清点过,战马还剩七千多匹,但武胜山一战从鞑子那儿缴获了五千多匹劣马,虽然打仗差点劲儿,但跑起来绝对不含糊。弟兄们憋着一股子劲呢,听说多铎在大同杀了不少百姓,个个摩拳擦掌,正想找那狗娘养的算账!”

“好。”李明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从北京直抵大同,笔尖在雁门关的位置顿了顿,“你带这八千骑兵,即刻出城,火速西进,赶往大同,定要切断多铎往蒙古的退路。战车团主力和第一师二旅随后跟进,给你做后盾。多铎在大同屠城三日,城里的百姓恨他入骨,到了那儿不用急着攻城,先把城外的水源和粮道掐了,自有降兵给咱们报信。”

王铁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抓过案上的半块麦饼,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都督放心!多铎要是敢跑,我这马刀定能砍下他的狗头!对了,这次要是抓到多铎那老小子,都督可要给俺们多赏赐些绸缎。上次武胜山缴获的绸缎,还不够给家里婆娘做件新衣裳呢!”

李明笑着踹了他一脚:“少惦记那些,等收复大同,让人给你送一车最好的云锦。”

两人领命离去时,靴底敲击金砖的脆响在殿内回荡,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李明望着他们的背影,又拿起一封密信——那是给南京奋武帝朱华奎的,字里行间写得恳切:“京师已复,龙潜之地不宜久空,恳请陛下迁都以安社稷。臣妻朱梦瑶、叶氏,愿携幼子随驾北上,沿途各州府已设护驾卫所,可保圣驾周全。”

他将密信递给亲bg:“务必亲手交到陛下案头。告诉南京那边,护驾的卫队就用陛下的三百御林军即可,那都是当年陛下还是楚王时的王府侍卫。陛下用得放心。另外,每五十里设一个驿站,备好热水和干粮。梦瑶身子弱,让她的马车里多垫两床棉絮。”

三日后,东直门的官道上烟尘滚滚。王本强的队伍正沿着永定河东进,战车连的铁轮碾过路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震得路边的草叶都在颤。车厢里的马克沁重机枪被红布裹着,枪口斜指天际,枪身上被枪油擦得发亮。路过通州时,百姓们捧着热粥站在道旁,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给士兵们塞着煮熟的鸡蛋,蛋壳上还沾着灶灰。

“将军们慢走,这是咱通州人的一点心意!”老者的孙子趴在他背上,手里攥着个红绸子扎的花,往一个年轻士兵手里塞,“叔叔,这个给你,能打胜仗!”

王本强勒住马,翻身下马接过鸡蛋,对着老者深揖:“老人家放心,山海关一日在咱们手里,鞑子就一日不敢回来祸害咱们。等安定了,让孩子们都能安安稳稳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