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王铁牛的骑兵师已过了居庸关。八千匹战马排成三列纵队,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把路边的野花都染成了土黄色。王铁牛提着马鞭,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山坳里还能看见鞑子逃窜时留下的篝火灰烬。
“弟兄们,瞧见那片黑林子没?”他放声喊道,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多铎在大同杀了多少百姓?昨天收着的信说,城南的井里都塞满了尸体!咱们这趟去,不光是收城,更是为那些死难的人讨个公道!谁要是敢掉队,别说老子的马鞭子不认人!”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怒吼,惊得山坳里的飞鸟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枝头的露水,溅在士兵们的甲胄上。
半月后,紫禁城的御书房内,李明正对着沙盘推演战局。沙盘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旗,红色代表明军,蓝色代表鞑子,黄色的小旗标注着粮草转运的路线。忽闻殿外传来脚步声,周明远捧着一封蜡封的密信进来,脸上带着喜色:“都督,南京回信了!陛下应允迁都,还说……还说娘娘们已经带着小公子启程了。随行的还有三百名亲军,谭尚书特意从江南调拨了上百辆马车,随着銮驾往北来。”
李明拆开密信,见朱华奎的字迹虽显潦草,却透着难掩的激动,末尾还特意提了句“梦瑶与青青一路安好,兴儿在马车里学会了喊‘爹爹’”。他指尖摩挲着信纸,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家眷北上,既打消了朱华奎的疑虑,也让这刚光复的京师多了份安稳。
又过一月,北京城外的卢沟桥畔。朱华奎的銮驾正缓缓驶来,明黄色的轿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里面端坐的身影,头顶的紫金冠在阳光下闪着光。轿旁跟着两辆青布马车,朱梦瑶抱着幼子李兴,正撩着车帘看路边的杨柳,叶青青则牵着李国,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得孩子咯咯直笑。马车碾过桥面的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引得桥下的水鸟扑棱棱飞起。
李明率文武百官迎在桥头,见銮驾停下,快步上前扶朱华奎下轿。朱华奎握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甲胄上的铆钉,声音发颤:“李爱卿,朕……朕终于再踏故土了。”
当晚,乾清宫的夜宴上,烛火摇曳,映得满殿生辉。酒过三巡,首辅钱守庸突然起身,捧着奏章跪在地上,微微有些变白的胡子微微颤抖:“陛下,如今燕云光复,鞑子远遁,实乃天命所归。然陛下年事已高,李明都督功盖天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当承大统以安万民!臣恳请陛下禅位!”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谭守业、兵部尚书张天德等人纷纷跟着跪倒,官帽上的流苏垂在地上,齐声喊道:“恳请陛下禅位!”
朱华奎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酒液晃出杯沿,滴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明身上,眼神复杂。李明连忙起身推辞,袍角扫过案几,带倒了一个酒壶,酒液在金砖上漫开:“诸位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尚在,臣不过是尽了些微末之力。举旗北伐,为的是驱逐鞑虏,而非觊觎神器……”
“都督此言不妥!”王大锤瓮声瓮气地开口,他刚从江南制造局赶来,身上还带着铁屑味,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案上,“当年若非都督在淮北举旗北伐,咱们这些人早成了鞑子刀下鬼!如今天下未定,各地的保安团刚练出点模样,关外的鞑子还在窥伺,正需一位雄主掌舵。都督若不受命,难道要看着鞑子卷土重来,让咱们再受一次剃发易服之辱?”
接下来的三日,朝堂上每日都有官员跪请禅位。李明先是闭门谢客,在府里整理各地送来的整编名册,看着保安团的兵丁们在操场上练习队列的账目,假装不见;后又当众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说自己“德薄才疏,出身草莽,不敢僭越”。直到第三日,朱华奎亲自来到李明府邸,屏退左右后,拍着他的肩膀说:“贤婿,朕知道你的顾虑。朕已想清楚,这天下终究是需要能者居之。你只要能践行当年对朕的承诺,立梦瑶的儿子为太子,让他将来承继大统,朕便安心了。宫里的存银,朕让人清点了,悉数拨给兵部,当作整编的军饷。”
李明望着朱华奎鬓边有些发白的头发,想起当年在武昌初见时,这位藩王捧着自己的左轮手枪爱不释手的模样,点点滴滴情谊萦绕在心头。
李明终于点头:“臣……遵旨。只是陛下放心,臣定会让您安享天年,如太上皇一般,宫里的戏班、御膳房,都按原样搬到您府上。”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的太和殿。李明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踩着红毡一步步走上丹陛,龙袍的下摆拖在地上,绣着的日月星辰仿佛在随步移动。百官的山呼海啸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吾皇万岁”的喊声撞在金砖上,又反弹回来,绕着梁枋盘旋。他在龙椅上坐下时,故意叹了句:“诸卿这是……害苦了朕啊。”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捷报声。兵部侍郎捧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冲进殿内,跑得官帽都歪了,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启禀陛下!王本强将军已收复山海关,多尔衮带着十万旗人逃出关外,据说在锦州城外冻饿而死的就有上千人;王铁牛将军收复大同,南下劫掠的蒙古八旗两万骑兵被断后路,就地全歼,解救百姓十万,缴获战马和牛羊无算!”
满殿哗然,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可随即又是一声报捷的喊声。
李明接过军报,见上面大意是:叛将胡翠莲在与左良玉、贺人龙的火拼中被杀,她手下的绿营兵本就人心涣散,被左、贺二人一阵砍杀,剩下的都归了对方。这两人自知手上沾满了百姓的血,不敢投降,正带着残部往汉中方向逃窜,沿途还在劫掠州县。
他将军报放在案头,望着殿外湛蓝的天空,心中古井无波。收复燕云只是开始,西南的流寇,关外的残敌,还有这百废待兴的江山,等着他去收拾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江南的保安团刚整编完成,山东的整编还在继续,西南的永历小朝廷还在蹦跶,左良玉、贺人龙、吴三桂的兵马也在西南妄图打出一片天地,山东、大同的百姓得赈济……
阶下的钱守庸高声喊道:“请陛下定新朝、新年号!”
李明沉吟片刻,朗声道:“我泱泱中华,据世界之中心,儒家也讲究中庸,我看国号就叫中吧。至于年号就叫‘华夏’吧。自今日起,改元华夏元年。”
阳光穿过太和殿的窗棂,照在“华夏”二字的匾额上,金光万丈。殿外的铜钟被敲响,“咚——咚——”的声音传遍北京城,百姓们涌上街头,望着紫禁城的方向,自发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