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武三年的端午,南京城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都督府的青瓦润得油亮。正厅里的圆桌擦得锃亮,摆着四碟小菜:酱鸭、醉虾、凉拌藕,还有碗刚出锅的咸蛋,蛋黄流着红油。朱梦瑶抱着三岁的李兴,指尖轻轻刮着儿子的胖脸蛋,李兴咯咯地笑,小手却抓着桌上的粽子不放。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叶青青把六岁的李国拉到身边,给他剥着粽子,“你阿爹说了,明日要北上,咱们一家子今儿个好好吃顿团圆饭。”
李明刚进门,就被李国扑了个满怀。“阿爹!先生教的《孙子》我背会了!”小家伙仰着小脸,眉眼像极了叶青青,透着股机灵劲儿。
“哦?那背来听听。”李明脱了沾着雨气的外袍,朱梦瑶已经接过搭在椅背上,顺手递过杯热茶。
“兵者,诡道也……”李国背得有模有样,只是到了“攻其无备”时卡了壳,急得抓耳挠腮。
叶青青笑着解围:“行了,知道你用心了。你阿爹这趟去扬州,带着新造的战车和火箭,定能打个大胜仗。”她说着给李明夹了块酱鸭,“夫君尝尝,这是厨房新腌的,比上次的入味。”
朱梦瑶也把剥好的咸蛋递过来,轻声道:“夫君,北边不比南京,夜里凉,我让人把丝绵絮进了棉甲,又备了两床厚褥子,随军的医官也带足了伤药——青青妹妹说,这是她爹叶神医新制的金疮药,比那些普通货色好,止血止痛效果更显着。”她不愧是皇家出身,说话总是温温婉婉,却透着细心。
李明看着两个妻子,心里暖烘烘的。朱梦瑶的端庄体贴,叶青青的爽朗干练,她自小在药庐长大,身上总带着股草药香,让他这颗常年在沙场滚打的心,有了处安稳的归宿。“你们放心,这次北伐我带的家伙可是硬气得很,战车团的马克沁能把鞑子骑兵瞬间扫成筛子,火箭炮营的一轮齐射,保管他们整个大营都能炸平。”
李兴突然咿咿呀呀地举着粽子凑过来,糊了李明一脸米渣。朱梦瑶笑着擦去他脸上的黏糊:“兴儿也知道给阿爹鼓劲呢。”这孩子是嫡子,眉眼随李明,透着股机灵劲儿,不像李国那样爱闹。
夜里,雨还没停。内室的烛火摇曳,朱梦瑶正缝补李明磨破的袖口,银线在布上穿梭。叶青青坐在旁边,把伤药分门别类包好,嘴里念叨着:“这是止血的,这是消炎的。这些药可是爹爹亲自给你配的,里面有好几种难寻的药材,这回可便宜你了。”
李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她们的絮语,连日来的疲惫都散了。“等北伐成了,咱们在北京的宫里摆端午宴,让国儿和兴儿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万里江山。”
朱梦瑶嗔了句“就你嘴甜”,手里的针线却更快了;叶青青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如常,笑骂“别哄我们,你先把多尔衮打跑再说吧。”
李明一脸坏笑:“那今晚先让我来降服你们这两个小妖精再说。”
……
第二日天还没亮,早朝的钟声响了三下。太极殿里,文武百官穿着绣着补子的朝服,按品级站得整整齐齐。奋武朝的朝会早被李明精简得面目全非。早朝如今每月只开一次,不搞前明那套礼仪和空谈,无非是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后,李明就站在前面开始总结上月实绩,给各部部署下月计划。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有实职的重臣,代表着在朝中的分量。
龙椅上的朱华奎打了个哈欠,他这皇帝就是个摆设,每次朝会都得念侍读官提前写好的稿子,内容无非是“按李都督意见办”“李都督辛劳”“有贤婿如此,朕就安心了”之类的废话。
李明站在殿中,玄色蟒袍上绣着暗纹,手里捧着奏折,声音掷地有声:“启禀陛下,多尔衮在邳州屯兵十三万,前番北伐,鞑子袭我辎重,害我大将王广宇,此仇不共戴天!臣请亲赴扬州,督率第一、第二师,携新练之战车团、火箭炮营,会同河南骑兵师,直捣邳州,北伐中原!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光复故都。”
殿内顿时起了阵低低的议论声。谁都知道朝廷近期还要北伐,却没想到李明会亲自挂帅。
朱华奎愣了愣,赶紧拿起面前的稿子,清了清嗓子:“李爱卿忠勇可嘉……朕……朕允奏。望爱卿早日荡平逆贼,还我大明河山……”他照着稿子念得抑扬顿挫,末了还加了句自己的话,“爱卿多带些兵马,要保重身体,朕和梦瑶等你凯旋。”
李明拱手大声领命:“臣遵旨!”随后转头看向众臣:“董鹏飞!”
水师提督董鹏飞出列,铁甲撞得“哐当”响:“末将在!”
“你率长江水师,严守运河水道,督运粮草军械,确保北路无虞!”
“遵令!”
“陈良策!”
南京军校教育长陈良策上前一步,他是前明师爷,平时喜欢研究兵法,投效后又在武昌军校深造,以前学习的兵法理论和军校教的实操相结合,至少沙盘推演上无人能及:“臣在!”
“你任北伐军参谋长,随我北上!”
“臣遵令!”
李明的目光落在大殿末位一个少年身上:“郑森!”
郑森猛地抬头,他是郑芝龙投降后送来的质子,正在军校学习,昨晚李明派人通知他今早来参加朝会,他翻来覆去一宿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此刻还在暗中思索的他听到李明在叫自己名字,条件反射地立正大声报告:“到!”
“你任见习参谋,随我北伐,观阵学习。”李明看着他眼里的光,这孩子爱学、韧劲足,是块好料子。李明大步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看着,实战比课本教的多。”
郑森激动得脸通红,单膝跪地:“谢都督栽培!”
这次朝会半个时辰不到就散了。李明回到府中,点齐亲兵营五百亲卫,带上陈良策和郑森,直奔长江码头。江面上停着艘新造的铁甲船,船头架着一门江南制造局专门为新式战舰研制的大口径后膛炮,船身漆成乳白色,像头蛰伏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