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军各镇将官只能勉强给家丁部队配上少量的步枪撑门面,每支枪有没有子弹那都是个迷。没办法,这高端货断供了,用一发少一发啊,所以将官们把子弹都像宝贝似的看的紧,生怕被家丁悄悄拿出去卖了。
所以大西军仅仅靠流动作战缴获到的子弹真的不多,仅有不到一千发而已,平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用!
李定国率队刚到东门城墙,就见一个关宁军把总正挥舞着大刀砍杀,李定国抬手一枪射穿了对方的咽喉,那把总睁着眼倒下去,嘴角很快泛出鲜血。“弟兄们,瞄准那些戴红缨盔的!”李定国嘶吼着,又一枪打穿了个千总的护心镜。麾下步枪手们犹如死神,纷纷端起步枪瞄准开火,刚刚登上城头的关宁军瞬间就被打死一片。
西门的战况越来越烈。谭泰的正黄旗甲兵已经冲过护城河,他们举着盾牌往城头上爬,包衣们跟在后面,举着长矛乱晃,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壮声势。一个披甲的巴牙喇爬上城头,刚要挥刀,就被张献忠一朴刀劈在头盔上,甲叶裂开个口子,那人惨叫着滚了下去。
就在这时,西门外突然传来骚动。罗汝才大营被攻破,麾下兵马像没头苍蝇似的往南跑,辅兵们见状也跟着跑,有的还趁乱哄抢起了营里的粮食。“罗将军跑了!”有人在城下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张献忠抬头一看,罗汝才骑着匹黄骠马跑在最前面,身后还背着个装满金银的包裹。
“狗娘养的!”张献忠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抬手一枪射向罗汝才的背影,可惜左轮手枪毕竟气密性不行,射程太近,根本打不着罗汝才。但好巧不巧,这发子弹打在城下一个辅兵的背上。那辅兵惨叫着倒下,背上的粮食撒了一地,被后面的马踩成了泥。
本来罗汝才负责把守西门,如今西门守军见自家大王已然兵败逃跑,自然是打开城门蜂拥着出城逃命。
罗汝才的人马一败,满洲兵趁机从大开的西门蜂拥涌入。孙可望带着刀牌手堵缺口,九环大刀砍得甲叶迸裂,却被一个巴牙喇的长矛刺穿了大腿。“父王!撤吧!”孙可望疼得龇牙咧嘴,“再不走就被包饺子了!”
张献忠望着越来越多的满洲兵涌入城门,又看了眼东门,吴三桂的关宁军已经攻上城楼,刘文秀正挥舞着长矛与对方厮杀,浑身上下全是鲜血。“让艾能奇带伤兵从南门突围!”张献忠咬着牙,“李定国断后,用火药炸塌城门!”
李定国在东门听见命令,立刻让人搬来一桶桶的火药。引线点燃时,他回头望了眼汉中城,火光里,大西军的旗帜正在缓缓倒下。
“快撤!”
“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塌,几个冲得太猛的关宁铁骑被淹没在了一阵烟尘之中。
罗汝才带着几个心腹跑路,不巧正遇上艾能奇带着十几个亲卫骑马狂奔。
去年张献忠与罗汝才联营,在南阳被王铁牛的骑兵师击溃。混乱中罗汝才麾下的几个败兵,因为抢夺艾能奇家人的马匹逃命,杀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然后就不知所踪了。这笔烂账艾能奇自然要算在罗汝才的脑袋上!
虽然事后张献忠为了大局居中调和,罗汝才赔了一千两银子加一堆好话了事,但此刻艾能奇见着了落单的罗汝才哪能忍得了?
他眼里喷着火:“罗汝才!还我妻儿命来!”他挥刀劈去,罗汝才慌忙用包袱抵挡,包袱里的金银珠宝被劈得乱飞,其中一颗宝石正好打在他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饶命……”罗汝才见逃不掉就想求饶,但右手却悄悄摸向背后,突然一只左轮手枪被他掏了出来,迅速指向艾能奇,就要开枪。
千钧一发之时,艾能奇一刀砍断罗汝才的脖子,人头死不瞑目滚落在地。他后面的三个亲信见状立刻四散奔逃。
“一个不留!”艾能奇举起带血的刀怒喝道。
“嗖嗖嗖!”一阵箭雨,三个亲信都被射死在了马下。
艾能奇割下罗汝才血淋淋的首级,挂在马鞍上,捡起沾着鲜血的左轮手枪,往大部队逃跑的方向赶去。
张献忠带着残部冲出南门,正遇上赶来的艾能奇。“好小子!老子没看错你!”张献忠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种!”他接过首级,往地上一扔,被后面的马踩得稀烂。
城外的关宁军已经追了上来,吴三桂骑着马冲在最前面,银甲在暮色里闪着光。“张献忠!哪里跑!”他举起左轮手枪,一枪射向张献忠的后背,却被一旁的孙可望及时用刀挡开,橙黄色的黄铜子弹头斜斜地擦着厚实的刀面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让他们追!”张献忠回头冷笑,“进了蜀道,看我怎么收拾这帮龟孙子!”他带着残部钻进山林,李定国最后一个进山,他招呼附近的亲兵们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油,干燥的树枝瞬间燃起大火,把追兵挡在外面。
多铎站在汉中城头时,天已经黑透了。城楼下,包衣们正在哄抢罗汝才营里的财物,一个包衣抢到匹蜀锦,刚披在身上就被个八旗甲兵一刀捅死,蜀锦很快被血浸透。谭泰提着罗汝才的无头尸体上来:“王爷,曹操罗汝才这老东西净想着捡便宜,这次算是把命搭进去了。”
多铎瞥了眼那尸体,又看向南边的山林,火光把夜空映得通红。“让吴三桂连夜追击,”他淡淡道,“抓来的俘虏分给各旗做包衣当差,明天一早,清点粮草,准备入川。”他转身下城时,脚下踢到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半块被踩烂的粽子,箬叶上还沾着血迹。
山林深处,张献忠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喘气。孙可望正在给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布条很快被血浸透。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围在旁边,个个浑身是伤,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远处传来狼嚎声,吓得几个年轻的小兵缩起脖子。
“往南走。”张献忠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粽子,这是他多年来征战的经验-银子和干粮必须随身携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过了剑门关,就到咱们的地盘了。”他把粽子递给李定国,“分了吧,路上还长着呢。”
李定国把粽子掰成五份,每个人手里都分到一小块。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们带血的战袍上,也照在那条通往四川的小路上。路上的血印子被风吹得渐渐干了,像一道道永远抹不去的疤,在奋武二年的端午夜里,延伸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