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一个‘正常的’、‘尚未失败的’、‘仍在成长的’存在,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整个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主位上的瓦尔迪斯缓缓鼓掌:
“非常不错。”
“你是多少年来,第一个能够保持理智的‘客人’。”
“那么,占星师小姐。”
此刻是少年形态的他身体前倾:
“你既然看穿了我们的‘本质’,那应该也明白。”
“我们的‘观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克洛依沉默了片刻。
她当然明白。
这些囚徒会强行“打开”她的所有可能性,观测她所有的未来。
在观测的过程中,她的精神可能会被撕裂,可能会崩溃,可能会……
“意味着机会。”
她最终开口:
“我正好需要一次‘观测所有可能性’的机会。”
“因为只有先‘看清所有的路’,才能‘选择唯一的路’。”
“而你们……”
克洛依“凝视”着在座的所有囚徒:
“正好可以帮我完成这个过程。”
“当然,前提是我能活下来。”
她说完竟然真的走向长桌,在一个空位上坐下。
“那么,诸位。”
克洛依将手杖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赴宴的姿态:
“请开始吧。”
“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请你们……用尽全力。”
“因为如果强度不够,我可能无法完成突破。”
“那样的话,我们都会很失望。”
这份从容,这份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自信,让囚徒们再次愣住了。
然后,主位上的瓦尔迪斯(此刻是尸体形态)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
“太久没有遇到这么有魄力的‘客人’了!”
“那么,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桌上所有的“客人”齐刷刷站起身。
十几双眼睛或眼眶都同时盯着克洛依。
然后,某种无形的力量爆发了。
那是“注视”的实体化,十几个囚徒的“观测”同时作用在克洛依身上,强行“撬开”她的命运之线!
克洛依的身体猛地一震。
鼻血如同泉涌般喷出,耳朵也开始流血。
无数个“未来”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自己在下一秒被撕成碎片;
看到自己在三天后饿死在某个角落;
看到自己疯掉,成为这里的新囚徒;
看到自己逃出去,却在外面被敌人杀死;
看到自己活到老年,孤独地死在病床上;
看到自己成为大巫师,却在战争中牺牲;
看到……看到无数个“自己”:
一千种死法!
一万种失败!
无数种绝望!
痛苦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可在这痛苦中,克洛依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第一步:分类。”
她在心中默念,这是她应对信息过载的训练方法:
“将所有‘未来’按照结局分类。”
“死亡类:873种。”
“失败类:1247种。”
“平庸类:5894种。”
“成功类:12种。”
“第二步:筛选关键节点。”
她开始分析那些“成功”的未来:
“12种成功路径的共同点是……都在某个‘选择’上做对了。”
“而那个选择是……”
她的“视线”聚焦到某个特定的时间点:
“现在,就是现在这一刻。”
“第三步:锁定唯一性。”
克洛依深吸一口气,然后做出了决定:
“我不要‘所有可能的未来’。”
“我只要‘唯一’的一个。”
她的声音在精神层面回荡:
“我选择……”
“不是最安全的,不是最舒适的,不是最容易的……”
“我选择,那个最能让我成长的!”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所有命运之线开始疯狂震颤!
然后,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象征着“她会在这里死去”的那些线,崩解成光点;
象征着“她会失败”的那些线,化作尘埃;
象征着“她会平庸度过一生”的那些线,消散于虚空。
只剩下一条摇摇欲坠,却又坚韧无比的一条线。
那条线连接着“现在的克洛依”和“未来的某个点”。
那个点依然模糊不清,看不见具体内容。
可它存在着。
而且,克洛依“看到”了那个点周围的景象:
那里有罗恩的身影,有一扇正在缓缓开启的门,有从外界照进来的光。
“原来如此……”
她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虚弱却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唯一性’。”
“不是‘看清所有可能’,然后选择‘最好的’。”
“而是‘只看一种可能’,然后‘让它成真’。”
“这才是,预言的真谛。”
周围的囚徒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观测”了克洛依的所有未来,想要从中汲取“活着”的感觉。
可他们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占星师竟然反过来利用了他们的“观测”。
“你……”
主位上的瓦尔迪斯(此刻是婴儿形态,声音却是老者的沙哑)震惊地说:
“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感谢诸位的‘协助’。”
克洛依艰难地站起身,虽然身体摇摇欲坠,声音却依然平稳:
“这次‘晚宴’让我受益匪浅。”
“作为回报……”
她“看”向那个时间错位的囚徒:
“我想我知道,您被困在这里的原因了。”
“瓦尔迪斯阁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您研究的‘掌控时间’,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您试图‘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却忘了‘存在’本身需要‘唯一性’作为锚点。”
“如果有机会重来,也许您应该考虑……”
“不是‘掌控时间’,而是‘选择时刻’。”
说完,她转身离开。
每一步都很艰难,可每一步都很坚定。
身后,瓦尔迪斯(此刻是老者形态)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良久,他喃喃自语:
“‘选择时刻’……”
“不是掌控所有,而是选择唯一。”
………………
另一边,克洛依的脚步依然从容。
每一步的距离都精确地控制在七十厘米左右,手杖点击地面的节奏也保持着规律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从容的背后是何等惊心动魄。
她的双腿早已在颤抖。
指尖紧紧攥着手杖,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十几双“眼睛”依然在注视着她。
那些注视如同实质般沉重。
每一道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在她的精神层面划出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还有三百米……”
克洛依在心中默数着距离:
“二百二十米……”
“二百米……”
她的“预言之眼”清晰地“看到”,那些注视的强度正在缓慢减弱。
距离越远,囚徒们的感知就越模糊。
现在这个牢笼虽然变得扭曲混乱,却依然有其内在的“规则”。
每个囚徒的影响范围都有限制,那是“乐园”为了防止他们互相干扰而设置的隔离机制。
“一百米……”
克洛依的嘴唇开始颤抖。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口腔中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嘴唇被咬破后渗出的血液。
“五十米……”
过度的精神消耗,让她的思维如同被浸泡在泥沼中,每一个念头都变得迟缓而沉重。
“二十米……”
手杖突然一滑。
克洛依的身体向前倾斜,险些摔倒。
她强行调整重心,勉强稳住身形,可这个动作让她的衣裙浸满了冷汗。
“十米……”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同战鼓。
每一次跳动都让她的太阳穴传来刺痛,仿佛有人在用细针不断刺穿她的头骨。
“五米……”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瓦尔迪斯的声音,此刻又变成了中年形态的浑厚嗓音:
“小姑娘,你……真的不怕吗?”
克洛依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
“怕。”
女巫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
“但恐惧,从来都不应该成为停止前行的理由。”
“毕竟……”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占星师的职责,本就是在看清命运后,依然有勇气走向自己选择的那条路。”
“哪怕那条路通向深渊。”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出了最后一步。
那一步跨过了某个看不见的界限。
囚徒们的注视,骤然切断。
就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突然松开,克洛依的身体猛地一颤。
然后……
“噗——!”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紧接着,鼻、耳、眼……所有能够流血的地方,都在这一刻决堤。
“咚。”
她的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杖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弹跳几下,最终滚到远处。
克洛依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那片由人脸拼接而成的诡异地板上。
那些人脸感受到她的血液,齐刷刷地张开嘴,发出贪婪的吸吮声……
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此刻的克洛依,正在经历着极其可怕的状态:
意识的“碎片化”。
她能同时“感受”到一百种不同的情绪:
恐惧、喜悦、愤怒、平静、绝望、希望……
所有情绪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在精神层面引发毁灭性的洪水。
“啊……啊啊!”
克洛依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她的双手无力地在地面上抓挠,指甲划过那些人脸,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那一刻,某种全新的力量从她灵魂最深处苏醒了。
那力量非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可它存在着。
而且,在克洛依的“预言之眼”中,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她的背后,一道虚影开始缓缓浮现
“呼……呼……”
克洛依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虚骸的凝聚,需要消耗海量的魔力和精神力。
可她刚刚经历了“分享之宴”的精神冲击,本就已经濒临极限。
现在强行突破,相当于用一根即将断裂的绳索,去拉动千钧重物。
“不行,还不够。”
她在心中低语:
“力量还不够。”
“虚骸的凝聚,需要一个‘支点’。”
“一个足够强大、稳定的‘锚点’,来固定住‘唯一性’。”
“可我现在,连自己的意识都快保不住了。”
绝望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可就在这时,一股温暖的、带着“时间”气息的力量,悄然渗透进她的身体。
克洛依猛地一震。
她的“预言之眼”立刻捕捉到了那股力量的来源:
是瓦尔迪斯。
那个被困在“永恒当下”的囚徒,此刻正在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跨越空间的阻隔传递给她。
这股力量非常微弱,可它蕴含的“时间本质”,却恰恰是克洛依最需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占星术的本质,不就是‘观测时间’吗?”
“过去的星象,现在的星象,未来的星象……”
“所有的占卜,都是在试图理解‘时间’如何流淌。”
“‘唯一性’的锁定……”
她的思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就是在无数个‘可能的时间线’中,找到那条‘必然会发生’的!”
随着时间力量的加入,其背后的虚影开始剧烈震颤。
不远处,“分享之宴”的所在地,瓦尔迪斯缓缓收回手。
他凝视着克洛依所在的方向,眼中露出欣慰:
“‘选择时刻’,而非‘掌控时间’。”
他轻声重复着对方留下的那句话,然后自嘲地笑了:
“我用了几千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这个小姑娘却在生死边缘顿悟了。”
“真是……”
他的身体停止在老者形态,不再变化:
“让人羡慕啊。”
说完,他闭上眼睛。
“大人……”
旁边一个囚徒小心翼翼地开口:
“您为什么要帮她?”
“帮她?”
瓦尔迪斯依然在闭目养神:
“我只是……在赌。”
“赌什么?”
“赌她能活着出去。”
老者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赌她能成为大巫师。”
“赌她在成为大巫师之后……”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
“会记得这里,会记得我们这些被遗忘的失败者。”
“然后……”
“也许,只是也许……”
“她会想办法,来救我们。”
这番话说完,整个“晚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囚徒都明白,这个可能性有多么渺茫。
可他们也明白,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不过……”
瓦尔迪斯睁开眼,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年轻人,气息更加有趣。”
“他身上有‘小丑’的印记,有‘文书’的关注,还有‘妖精’、‘时钟’、‘无名者’……”
老者的摸着下巴:
“以及更多我从未见过、极其特殊的气息。”
“如果我没感觉错。”
“那个年轻人的虚骸,好像是‘三重核心’的构造?”
这个判断,让在座的所有囚徒都倒吸一口冷气。
三重核心的虚骸!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年轻人在突破大巫师时,需要承受三倍于一般黯日级的压力;
可同时也意味着,一旦他成功了,力量也将远超同级!
“看来……”
瓦尔迪斯喃喃道:
“这个时代,要出现一位了不得的存在了。”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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