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结案报告的最后一行,看到了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周慕云。
笔尖划破了纸张,黄志诚在案件编号旁边,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复查。
新界,坪山村的一家杂货店。
公用电话响了。
阿玲接起来,那边是陈昌急促的呼吸声:“有人跟着你。灰色夹克,骑黑色电单车,连续三天都在你家那个路口转。”
“我知道。”阿玲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害怕。
她挂了电话,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孩童书包,把那个藏着微缩胶卷复制品的破布偶熊塞了进去。
单车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玲骑得并不快。
这条路通往邻村的小学,那是哥哥阿泽生前支教过的地方。
路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土路时,身后的马达声突然逼近。
那是大排量摩托车的轰鸣。
阿玲没有回头,猛地捏死了刹车。
单车失控侧滑,她重重摔在泥地里,那个书包顺势甩出去好几米远。
摩托车急停,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跳下来,直奔书包而去。
“不准动老师的东西!”
一声稚嫩却尖锐的喊声响起。
路边的草丛里,十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冲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树枝、石头,像一群被激怒的小兽,瞬间把那个男人围在中间。
灰色夹克男人愣住了,手里的书包被一个胆大的孩子一把抢了回去。
“滚开!小鬼!”男人急了,伸手要去推搡。
两道刺眼的大灯突然打过来,将整条土路照得如同白昼。
巷口两头,两辆满载泥土的重型泥头车轰隆隆地堵住了去路。
车门推开,东莞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踩在泥地里,发出噗嗤的轻响。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车灯的光影里,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巴掌。
从泥头车的后斗上,跳下来七八个手里拎着钢管的壮汉,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
灰色夹克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手刚摸到腰间,就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了额头。
东莞仔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只是冲着阿玲微微点了点头,下巴往小学的方向扬了扬。
阿玲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接过孩子们递来的书包,推着变形的单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警笛声隐约传来,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警察在他身上搜出了属于周慕云私人安保公司的工作证。
午夜的海风带着咸腥味。
新界边境的一处废弃渡轮码头,海浪拍打着长满藤壶的桥墩。
李俊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二十分钟后,沉重的脚步声踩着铁梯上来。
骆天虹扛着一个黑色的防水袋,像是扛着一袋大米,随手往地上一扔。
咣当。
那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两人谁也没说话,李俊蹲下身,拉开拉链。
三把手枪,泛着冷冽的幽光。
枪身上的序列号已经被磨平了,露出粗糙的金属底色。
“屯门那边的暗桩起出来的。”骆天虹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和当年在丙十七工地那支所谓‘安保队’用的是同一批货。”
李俊拿起一把,熟练地拆下弹夹,对着月光眯起眼睛看枪管内壁。
那里有一行极小的激光刻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云社·九七”。
“这老狐狸,连看门狗都用同一套链子拴着。”李俊冷笑了一声,手指在那行刻字上摩挲了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私兵。”
他把枪重新装好,塞回防水袋,推到了骆天虹脚边。
“明天中午十二点。”李俊站起身,把烟头弹进漆黑的海水里,“把它‘意外’地泄露给那个正在查周慕云基金会账目的廉政公署记者。”
骆天虹拎起袋子,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那记者胆子够大吗?”
“不大怎么当枪使?”李俊转过身,走向停在阴影里的车,“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把子弹上膛。”
海面上的灯塔光束扫过,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的新闻头条,注定要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