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有些心绪不宁。
本来按照计划,他应该要去天津卫的。
但是皇帝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甚至有一日重过一日的态势。
这种情况之下,他如何敢放心离京。
此时的大书房之内,他刚将天津卫传来的两封请示文书签发,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掠空而来,稳稳的停在窗沿上。
它看了屋里的男女一眼,然后便扑腾着左翅,并偏头去啄。
似乎在提醒人类,它翅膀下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不用贾琏吩咐,正给他捏肩的胡元瑶便走过去。
黑鸽戒备的抬头,不过马上认出了是曾经喂养它的主人。
正被翅膀下的异物膈应的很不舒服的它,并没有逃避胡元瑶的靠近,反而是很配合的让其帮它取走腋下之物。
“爷。”
胡元瑶将密信递给贾琏。
然后她并不急着去看,而是转身从兜里掏出几粒鸟粮,投喂传信使者。
这边贾琏已经展开了密信,只见上面有着三行小字,正是元春的笔记:
“允王谋逆,带数百甲兵强闯重华宫,速作应对。”
见到贾琏猛然站起来,胡元瑶走回来,询问道:“怎么了?”
“允王谋逆……不,他想要挟太上皇以慑朝政!”
“那怎么办?”
胡元瑶毕竟是武官之女,又给公主和贾琏当了这么久的联络员,早养成了基本的政治素养。
她一听就知道滋事干系重大。
声音难免紧张不安。
贾琏倒是显得相对平静。
他想了想,立马重新坐下,并对胡元瑶道:“将鸽房的信鸽取来。”
贾琏并没有细说要取哪只,他知道胡元瑶知道该先取哪只。
等他以和元春相似的方式,刚写了两封密信之后,胡元瑶已经将公主府的信鸽取来,并且还带了一封密信回来。
“这是公主刚刚用飞鸽传来的。”
贾琏点点头,将公主的密信展开看了,果然和元春说的是同一件事。
想了想,将刚才给公主写好的密信稍作修改,然后绑在公主府饲养的信鸽身上,让胡元瑶将信鸽放飞。
给元春用异种黑鸽,只是因为元春身在复杂的深宫。
若是堂而皇之的饲养信鸽,让人知道难免猜疑。
不过他和公主府这边,自然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论传递信息,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信鸽的性能更加强大。
将必要的信息以信鸽加快马的方式传递出去,贾琏下令全府戒备,并带领一半的亲卫,火速往皇城而去。
……
就在贾琏加急部属应对之策的时候,皇宫内。
三皇子也在一刻不停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他先是安排神烈将军,也就是自己的亲外公吴天佑分兵一半去围太和殿,控制住群臣。
然后又让侍卫步军营都尉耿秋明,也是此次行动的实际领兵之人,去大明宫“保护”宁康帝。
耿秋明刚想说他们手中可用之人不多,这个时候分兵去大明宫做什么。
就听见三皇子低声道:“如今太上皇已被我等救出,为了避免铁网山二圣争斗的惨案再度发生,动摇国朝根基,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耿秋明闻言面色大变,哆哆唆嗦的道:“这……不行,我不敢……殿下派其他人去吧……”
耿秋明面色发白。
他只是想要搏个从龙滔天之功,没想过要背负弑君的罪名。
三皇子眉头微皱,低沉道:“成大事者,当有常人没有的魄力。
此番耿大人助我救出太上皇,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我父皇醒来,你会是什么下场。
况且,你若是办好了这件事,本王许诺,除了让你当上步军营的统领之外,还给你封侯之位。
将来,便是国公,耿大人也未必不能企及……”
耿秋明闻言,眼中的野心一瞬间被勾起了。
当禁卫军三大主力营的统领,是他毕生的梦想。
何况封侯之位,那更是每一个武官武将的终极梦想。
他不可能不想要。
但是,代价未免……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摇头:“卑职无能,不能胜任这件事,到时候误了殿下的大事,卑职就罪该万死了,还请殿下另派他人。”
让皇帝病故,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是真正敢做的,其实并没有几个人。
见抛出如此重利,这厮竟然还能拒绝,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愤怒。
不过此番他能安排人手进宫,甚至他这八百勇士还有一半都是耿秋明的亲信。
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和耿秋明翻脸的,因此他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
旁边点齐兵马正准备离开的吴天佑看出三皇子的为难,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不然,我去吧。
太和殿那边,让耿大人去。”
吴天佑看的明白。
他宝贝外孙已经因为太子之事,失去了宁康帝的信任。
这次要是再失败,就彻底无缘大位了。
而他作为贵妃生父,天然就是三皇子的党羽不说,这次他们父女二人还直接参与进了政变。
一旦宁康帝活过来,吴家上下绝无活命的机会。
所以,只要三皇子有必要,他就敢帮他做任何事。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倒也没有故作犹豫,而是直接对吴天佑弯腰拜道:
“如此,就劳烦外公受累了。”
吴天佑摆了摆手,没有废话,直接带人往大明宫去了。
看着亲外公雄健的背影远去,三皇子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耿秋明。
那眸光,令耿秋明心头苦笑。
他如何不知道此番令三皇子不悦了,以后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但是相比较弑君的千古骂名,究竟是亏、是赚,他自己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
太和殿作为朝廷的象征。
自建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被兵马围困的事。
但是今天,偏偏他就发生了!
不等群臣搞清楚状况,忽闻后殿传来太监的喝唱:
“太上皇驾到~”
群臣再次愕然,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当亲眼看到那道苍老而高贵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被三皇子从后殿推出来的时候,许多大臣还是本能的跪下:
“臣等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下的人见状,也是纷纷伏地,给太上皇请安。
虽然大殿内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很不整齐,但是当他眼睛扫下去的时候,看见的仍旧是百官伏跪的模样。
这令太上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刻,他仿若又回到了当初,那种乾坤尽在我手,天下任我主宰的状态之中。
一扫被不孝子摆了一道的阴霾。
“众卿平生吧。”
“谢太上皇。”
百官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虽然宁康帝曾对朝堂进行过多番的清洗。
那也不过是将一些顽固不化,或者说有过旧账的人或杀、或清理出朝堂。
毕竟只要宁康帝没有脑残,就不会想着要把前朝所有旧臣全部抛弃。
他才登基八年。
就科举取士而言,在他手中,也才举办过三届。
所以,从朝廷百官,到地方大员,九以上都曾是太上皇的门生。
所以,这些人现在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太上皇,心里自然心虚、别扭。
既然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多少就说明已经是接受了宁康帝的“招安”。
以严苛的标准来看,他们都是背叛过太上皇的人。
百官起身之后,太上皇没有说话,而百官则是不敢说话。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十分静谧。
赵东昇作为内阁首辅,在总理大臣没有设立之前,他就是百官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