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在旁边低声道:“陛下,膳食已经备下了。”
“送上来吧。”李破环顾左右笑道:“哪用多费神思,朕与突厥相盟,共掌辽东,许的是辽东物产之利,难道还请突厥人来驻兵不成?”
温彦博闻言蹙眉,下一刻却是恍然如悟,手指重重在辽东地图上点了点,“辽东城。”
李破哈哈一笑,“就是说嘛,辽东大城,以辽东城为首,和突厥往来也最为便利,又和营州相接,出关之后一路北上,都是走熟了的地方,离着也近,支应起来也方便一些,合适的很不是吗?
你们啊,就是想的太多,辽东又不是中原,荒蛮之地也,牧马放羊也只勉强,难道还能像中原诸道一样大力经营不成?”
温彦博暗叹,确实是很简单的道理,辽东人少,养马,通商其实只在其次,最重要的其实是战略上的意义。
契丹诸部和奚部都遭受了重创,突厥东方汗汗帐几乎成为了摆设。
从阿史那多闻被擒那一刻起,大唐的河北道北部就不再有威胁了,这是几百年来头一次出现的新局面。
从战略的层面来说,辽东都护府选址在哪里还重要吗?
温彦博豁然开朗,这确实又是一次皇帝的玩笑之举,也许正因如此,皇帝才会任由徐世绩和马周自决吧?
温彦博深施一礼愧道:“陛下运筹帷幄,明见万里,臣不及于万一,惭愧惭愧。”
如果换了是善察人心的范文进,这会应该请辞尚书令了,然后便会在皇帝的劝勉之下“留任”,然后陪皇帝好好喝几杯,巩固一下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但温彦博是“老实人”,到底没舍得……
所以说温彦博的缺点也很明显了,眼光不够开阔长远,起码不是那种文人最喜欢吹捧的谋主型人才。
温彦博的长处在于实务上面,大唐立国之后能够迅速稳定朝政,有条不紊的施行各种改革措施,温彦博居功至伟。
尚书令正是一个实务多于献计献策的职位。
所以温彦博这个尚书令很称职,也一直稳如泰山,即便是李靖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李破没说假话,当年他迁幽州百姓填充雁门的时候,温彦博的才能就被他看在了眼里,之后一直便用之不疑。
…………
最后是李破乐呵呵的把着自家宰相的胳膊入席,赌局的事情自然就此作罢。
李破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获得了智商上的优越感和满足感,心里却在发狠,要是徐世绩和马周敢打他的脸,两个家伙就准备老死在辽东吧。
反正自家妹子生了孩子,算是后继有人,如今开始放飞自我,徐世绩这个妹夫嘛,不要也罢。
温彦博也松快了下来,看着孙伏伽和两位散骑常侍开始运气,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几个人不把今日之事传出去。
李破和几位臣下饮了几杯,用了几口御膳,口味清淡了些,近来都是那位从成国夫人府延请来的江南名厨主厨,让李破尝到了不少江南名吃。
南人喜欢吃鱼虾,鸡鸭之类,面食上则是汤汤水水,和各类点心,花样比北方多不少,随着漕运渐渐兴起通畅,南边北上的商家也多了起来。
宴上张常侍就借着饮食说起,京师最近出现了几家南人建的商馆,引得长安商家不满,觉着南人喜欢聚众,跟长安商户抢生意。
其实现在才从哪到哪,南人北来的才多少?也就是本地人的排外之举罢了。
李破饶有兴趣的问了几句,张常侍见此趁机进言,“臣是南人,却已多年未归乡里,陛下有意的话,不如召几人入宫,以备咨问?”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心里明镜一样,这是要仿效前隋大业年间故事,在皇城内建立商馆吗?
当年炀帝重商,减免商税,鼓励通商往来,更在洛阳皇城之中建立了不少商馆,以备随时召见问询。
炀帝和南人比较亲近,很多国策都向南人倾斜。
张常侍祖籍是丹阳,萧铣降人,才学上就算不如岑文本,褚遂良等人,却也在江南享有大名。
为南人说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破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张常侍的进言,不过此事不应该由门下省来办,要交给光禄寺和少府,那是管着皇商的衙门。
江南的商人一般都见多识广,比北方的商人灵活,大唐的海上利益用得上他们。
而且李破没去过江南。
在臣下们的奏折以及述说当中,只能雾里看花,对江南如今是何等摸样没个确切的认知。
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江南,还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江南?还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南?
古人把江南写的太美,可李破感觉,如今的江南可未必有那等盛景,召几个商人来问问,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