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涟漪在青澜身前荡漾,黑色的波纹如同择人而噬的洞口,眼看就要将他那墨黑的身影彻底吞没。
葬风岭上,残余的玄狼族和魔神将们大气不敢出,只盼着这尊煞神赶紧走人,好让它们能夹着尾巴逃回老巢,继续在魔神的麾下……呃,至少能多活几天。联军这边,心情更是复杂,既庆幸这恐怖的存在似乎无意对他们出手,又对这完全失控的力量感到深深的不安。
胡月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等这孽徒走了,是先把地上这些吓破胆的魔狼崽子清理干净,还是先找个地方压压惊,今天这刺激受得,她感觉自己的狐狸毛都要多白几根。
清虚子则捻着胡须(发现刚才紧张得揪断了好几根,心疼得直抽抽),眼神复杂地看着青澜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此子……不,此龙,实力已通玄,是敌是友,恐怕将决定未来整个天下的格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降临与碾压即将以青澜的漠然离去而告终时——
那即将踏入空间涟漪的身影,停住了。
不是缓慢停顿,而是毫无预兆的,仿佛时间在他脚下凝固了一般。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熔金般冰冷璀璨的瞳孔,越过了脚下匍匐颤抖的魔物,越过了神色各异的联军修士,如同穿透了所有无关的屏障与喧嚣,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那个一直站立在原地、红衣染血、脸色苍白的女子身上。
灼璃。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扫视全场时的淡漠与无视。
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聚。
像是万年冰层下骤然窜起的一簇幽火,冰冷,却带着足以灼伤灵魂的强度。
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压得灼璃几乎喘不过气。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视线在她染血的唇角停留了一瞬,在她微微颤抖、指尖冰凉的手上掠过,最后,牢牢地钉在了她那双努力维持着冰封、却已然泄露了太多情绪的眼眸深处。
他在看什么?
看她如今的狼狈?看她灵脉受损后的虚弱?看她强装镇定下的茫然与痛楚?
灼璃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想要维持住最后一丝身为师尊的……或者说,身为一个独立存在的尊严。可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金色瞳孔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去了所有外壳,赤裸裸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连灵魂都在颤抖。
恨吗?他应该恨她的。
为何此刻他的眼神里,看不到预料中那滔天的恨意?
反而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在审视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布满裂痕的旧物?
青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战场上的风似乎都识趣地绕开了他所在的那片区域,不敢惊扰这诡异的寂静。他周身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并未收敛,反而因为这种极致的专注,变得更加具有压迫感。一些离得稍近的修士,甚至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在这种无声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几欲离体。
胡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看青澜,又看看自家师尊,爪子无意识地挠着地面,心里疯狂呐喊:**来了来了!这眼神!这要命的眼神!这孽徒是想用眼神把师尊冻成冰雕吗?还是想用眼神把她给瞪穿了?老娘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比如……“哈,今天天气挺好”?呸!这破天紫啦吧唧的哪里好了!**
清虚子也是屏住了呼吸,他活了大把年纪,自认见识过无数风浪,可眼前这情形,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清算旧账、你死我活的样子,倒像是……像是……他也说不清,只觉得那黑衣金瞳的青年看向灼璃的眼神,复杂得让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头沉重。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终于,在灼璃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目光的重量,睫羽微颤,几乎要闭上眼逃避的时候——
青澜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