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布带把瓦盆捆在背包外侧,又检查了一遍种子袋,确认每种都留了备份。
收拾停当已是半晌。
村里的炊烟又升起来,混着饭香飘过来。
张屠户的婆娘端着个粗瓷碗跑过来,碗里是两个黄澄澄的窝窝头,还冒着热气。
“路上垫垫肚子,”她把碗往小林怀里塞,“别嫌糙。”
小林接过来,窝窝头烫得指尖发麻。
他往李伯那边递了递,老人摆摆手,烟杆在地上磕了磕:“快走吧,趁日头正好。”
村口的篱笆前,几个半大的孩子扒着木栏看。
上次被他抓过的狗蛋也在里面,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棍,见小林看来,梗着脖子喊:“我会帮你看着花田!谁也不许碰!”
小林笑了笑,对着孩子们挥了挥手。
他没再回头。
山路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那条。
十年里,他无数次背着背篓上山采药,闭着眼都能摸到哪块石头松动,哪丛灌木带刺。
可这次踩着碎石子往上走,心里却像是空了块地方,风一吹就发响。
背包外侧的向日葵晃了晃,嫩芽蹭着粗布,像是在轻轻挠他的后背。
小林抬手扶了扶瓦盆,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土,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
他刚穿越过来时,就是蹲在这田埂上,看着李伯拄着拐杖送来一碗热姜汤,雾气从碗口冒出来,模糊了老人的脸。
“往亮处走……”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转过山坳时,他忍不住停住脚,回头望了一眼。
石洼村像块被阳光晒暖的石头,静静卧在山窝里。
向日葵田在晨光里铺成一片金,几株豌豆射手立在村口,豆荚在风里轻轻晃。
李伯还坐在老槐树下,远远望去像个小黑点,手里的烟杆偶尔亮起一点红。
小林深吸了口气,转身踏上了山路。
瓦盆里的向日葵被风推得歪了歪,又慢慢挺直茎秆。
阳光穿过叶缝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十年前那个清晨,李伯放在他手里的姜汤。
路还长,山风还凉,但怀里的种子是活的,背上的花是向着太阳的。
他走得很慢,却很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