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这天,太阳把青石镇照得透亮。田埂上的草绿得发油,菜地里的青菜已经长到巴掌高,叶片上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光。凌恒在翻整好的田里撒下玉米种,每一粒种子都埋得深浅一致,墨渊跟在后面踩实泥土,脚底下的土地软乎乎的,带着潮气。
“春分种玉米,秋分准能收,”凌恒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今年得比去年多种两亩,够壮实吃的,还能换些铜钱。”
墨渊点点头,目光落在院角的秧盘上。稻种已经冒出白白的芽,像一群攒动的小虫,看着就让人欢喜。他刚要说话,就见张屠户背着个包袱,急急忙忙从镇上跑过来,裤脚沾着泥,脸上带着少见的慌张。
“凌恒!墨渊!”张屠户隔着田埂喊,声音都有些发颤,“县里来人了,说要征粮!”
凌恒手里的锄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墨渊也愣住了,征粮?去年秋收后已经交过一次,怎么这时候又要征?
“没说为啥?”凌恒快步迎上去,眉头拧成了疙瘩。
“说是边境打仗,要凑军粮,”张屠户喘着气,把包袱往地上一放,“挨家挨户都得交,三日内交不齐,就拿东西抵!”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田埂上瞬间炸开了锅。李木匠刚修好水车,闻言手里的锤子都没握紧,“哐当”砸在木轴上:“刚开春就征粮?地里的苗还没长起来,家里存的粮够吃到秋收就不错了,哪还有余粮?”
巧铜张也闻讯赶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没编完的竹筐:“我刚从祠堂回来,里正拿着文书呢,上面盖着县太爷的印,说是军令,抗不过去。”
墨渊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粮仓里的稻谷,那是他们省吃俭用存下的,想着开春买些新农具,再给壮实添个牛犊,要是被征走,今年的日子该怎么过?
“多少?”凌恒的声音有些哑,却透着股镇定。
“按人头算,一口人两石粮,”张屠户蹲在地上,抓了把土又松开,“咱们家,你和墨渊,就得交四石。”
四石?墨渊倒吸一口凉气。去年秋收他家总共才收了三十多石,除去自吃和种子,剩下的也就十来石,这一下就要拿走近一半。
“这不是要命吗?”李木匠的徒弟急红了眼,“我家五口人,得交十石,把粮仓掏空都不够!”
凌恒没说话,转身往镇上走。墨渊赶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看见镇上的人都聚在祠堂门口,里正拿着文书站在台阶上,脸色愁得像块乌云。有人在哭,有人在骂,还有人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刚才还充满生机的镇子,一下子被愁云罩住了。
“都静一静!”里正扯着嗓子喊,声音带着无奈,“这是上面的令,我也没办法!谁家有难处,先跟邻里借着,等秋收了再还,可不能误了期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