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月光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窗纸上。
我“听”着灶房里最后一盏油灯“噗”地熄灭,听着摇芽给婴儿唱的眠歌尾音散在风里,听着惊云把下巴搁在门槛上打哈欠——直到那声心跳,从灶台下的灰堆里渗出来。
不是婴儿的,轻得像蛛丝擦过耳膜,一下,两下,和着我心律的节拍。
白芷的拖鞋声先响起来。
她睡前总爱披件蓝布衫,衣角沾着白天熬粥的糖渍,此刻正蹲在灶前,指尖悬在冷却的灶灰上方半寸。
“阿丰。”她声音发颤,“灰在动。”
我“看”见她沾着艾草香的手指慢慢往下,触到一粒硬物,像烧过的核桃壳,裹着细灰。
灰烬忽然轻轻起伏,像有人在底下呼吸。
她喉结动了动,凑近些:“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灶灰的起伏顿了顿,又接着“呼吸”起来。
我“听”见自己的心律漏了一拍——那是孵寂的执念,藏在火里不肯散。
他怕惊扰了孩子喊“爸爸”的欢喜,却又舍不得彻底化作风。
次日清晨的槐叶落得蹊跷。
摇芽举着竹扫帚站在树底下,忽然“呀”了一声,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指尖抚过一片金叶背面,叶底浮着行细字,像是用露水写的:“卵碎则魂散,念聚可再生。”
“这是……”她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发梢沾的草屑都顾不上拍,“我去翻《渊心录残篇》!”
旧卷宗在白芷房里的樟木箱最底层,裹着褪色的红绸。
摇芽翻得急,纸页“哗啦”响成一片,直到她突然顿住,指尖重重按在某一页:“守卵者临终不化骨,凝‘心核种’——需三重祭!一为亲人泪落,二为家园烟火熏染,三为天地共震时埋入生气之地。缺一则永眠!”
我们围过去时,她的手指还在抖。
白芷摸着卷角的旧痕,轻声道:“亲人泪……是孵寂落的那滴灰泪,绽开小白花。烟火熏染……这三年灶火没断过,糖粥香飘二里地。”她抬头看向我,“天地共震……清明后第三场雨,雷声响得山都晃。”
我没说话,却“看”见晶核碑在晨雾里微微发亮——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孵寂用最后一点魂念,在等一个“家”替他圆。
接下来的七天像被拉长的糖丝,甜得慢,却缠得紧。
我引着晶核碑在寅时低鸣,地气从地脉里冒出来,像给灰核盖了层暖被。
惊云叼来自己换季脱落的银毛,绕在灰块外层,喉间发出咕噜声:“护根绒,暖。”它尾巴尖扫过我的“视线”,像是在说“你看,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