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液瞬间沸腾,冒出黑色气泡,一股腥甜混杂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秒后,液体析出一枚微型芯片,落在掌心,冰凉如尸骨。
“0号行为矫正模块V3.7”。
我的编号。
我的改造版本号。
他们把我当试验品迭代了七次以上。
正欲碾碎芯片,通风管道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名护士推着担架经过,嘴里哼着摇篮曲——调子错拍,节拍紊乱,明显不是人类随性哼唱,而是机械复读时漏了帧。
惊云伏地,鼻翼翕张,眼里闪过一丝猩红。
“她们的心跳……和机器一样准。”我盯着那枚躺在掌心的芯片,编号“0”,版本V3.7——像是一句无声的嘲笑。
他们把我切碎了七次,又拼回去七次,每一次都以为我在哭,却不知我在记。
而今夜,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被当成零件拆解的滋味。
惊云低伏着身子,鼻尖微颤,猩红的瞳孔锁住走廊尽头那扇标着“护士休息室”的门。
两名假护士刚走远,哼唱的摇篮曲还在空气中飘荡,错拍得令人牙酸。
这不是疏忽,是系统漏洞——机械复读永远无法完美模拟人类的情绪波动。
这便是破绽。
我从胸口撕下一小块焦黑的布条,那是焚毁名册时残存的灰烬织物。
指尖一捻,一缕黑焰悄然跃出,如活蛇般缠绕指节。
这是“断名者·归墟”状态独有的产物——由烬瞳燃起的怨火,不烧血肉,专噬身份烙印。
我把火焰轻轻按进药剂试管,乳白液体顿时翻涌如沸,泛起幽紫波纹。
血浆诱弹,成了。
深夜两点十七分,医院陷入最深的静默。
监控盲区、巡更间隙、换班空档——这些缝隙,曾是我三年来用命记下的逃生坐标。
如今,它们成了我的刀锋指向的路径。
我撬开饮水机滤芯盖,将整管药剂缓缓注入。
液体渗入滤膜的瞬间,黑焰如根须蔓延,悄无声息地寄生在每一滴水中。
两小时后,警报未响,但躁动已起。
六名护士相继倒在值班台前,抽搐不止。
她们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银线,如活虫般游走脊背,直连脑后。
那是“初名汤”反噬的征兆——当执行体摄入污染源,体内指令链就会紊乱,试图自检修复,却暴露了非人本质。
脚步声急促响起,三名白大褂匆匆赶来,听诊器还未贴上胸膛,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来救人的。
他们是来清理故障单元的。
躲在通风口阴影里,我摸出“喑语囊”——那是抹光临消散前塞进我手心的一团凝固声波,能复刻任何听过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释放键。
院长的声音,在空旷走廊中响起:
“启动应急净化协议。”
冰冷、威严,毫无情绪起伏。
三名医生动作齐整如刀切,转身就走,步伐精准到毫秒同步。
他们穿过诊疗区,推开一道隐秘铁门,步入地下通道——通往实验室的唯一路径。
而现在,异常,是我亲手种下的饵。
我尾随而入,惊云贴地潜行,爪音全无。
空气越来越冷,墙壁开始渗出暗绿色苔藓,散发出类似腐骨与金属混合的气息。
最后一道闸门前,灯光昏黄,红外扫描仪缓缓扫过地面。
就在此刻,惊云猛然暴起!
它扑倒走在最后的护士长,利齿撕开衣领。
颈侧锁骨下方,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裸露出来——乌鸦衔诏,鱼钩穿环,正是“衔诏翁”的徽记!
他们真是活档案。
每一个白大褂,都是被抹去灵魂的容器,只等一句指令,就能执行屠杀。
我死死攥住喑语囊,心跳如雷,却不再恐惧。
相反,一股冰冷的快意顺着脊椎爬升。
因为我知道,通道尽头,一定藏着比我更早死去的“我”。
风突然从头顶通风口灌下,卷起我破损的袖口。
手腕上,一道新凝的血纹正缓缓成型——乌鸦闭喙,衔鱼钩收紧,仿佛在咀嚼某种古老的誓约。
它在告诉我:
你回来了。
而他们,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