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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我下去时,井在往上爬(1 / 2)

我背着白芷站在井口边缘,风从地底倒灌上来,带着铁锈和奶腥味。

她伏在我肩头轻喘,呼吸频率竟与我梦中那些婴儿的哭声同步——那种断续、微弱、又执拗不肯断的气息,像一根细线缠住我的神经。

我没动。

不是不敢下,而是……这口井在看我。

闭眼的瞬间,烬瞳自行开启,视野骤然被染成暗红。

因果之网铺展眼前,可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血线牵引,而是一片垂落的根系——千万条猩红丝线自头顶岩层裂隙垂下,每一根末端都吊着一个蜷缩的婴孩魂影,四肢抽搐,嘴巴无声开合,像是在哭,却连灵魂都被榨干了声音。

它们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只有本能的求生欲在挣扎。

而唯一向上延伸的那根血丝,纤细得几乎断裂,末端系着一只小小的银镯,正轻轻晃动。

那是妹妹出生时外婆亲手戴上的。

后来它被踩进我家客厅的血泥里,黑帮走的时候还笑着踢了一脚。

我死死盯着那只镯子,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攥住,呼吸变得艰难。

原来这口井不是终点,也不是通道……它是脐带。

它一直在“生”我们。

也一直在“吃”我们。

每一个从野人山走出的地仙,都不是修炼而成——是被这井一口一口喂养长大的。

用我们的命格、情感、记忆,甚至是未出世便夭折的魂魄,作为养料反哺地脉。

而所谓的“容器”,不过是挂在根须上的果实,成熟了就被摘,榨干后扔进轮回的灰烬堆。

难怪衔诏翁守了一辈子井,却从不问“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敢说。

我把白芷轻轻放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我的衣角,像要挽留什么。

我没有回头,只是将她推向钟楼下那个沉默的身影。

“衔诏翁。”我哑声开口,“她现在无名,仪式无法锁定她。但地门不会放过空缺——你明白该怎么做。”

他抬头看我,墨袍下的脸沟壑纵横,眼里第一次浮现出动摇。

他曾是执律者,信奉秩序如天道,可此刻,他看着白芷的眼神,竟有一丝近乎人性的痛楚。

他缓缓点头,伸手接过她。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他也曾有过一个想喊出真名的人。

我转身,从怀中取出步虚环,冰冷的金属贴上手腕时发出一声低鸣。

这是老皮拼着魂飞魄散才从实验废料堆里扒出来的东西,据说是当年医院禁研科用来搬运“活体样本”的装置,能在垂直面如履平地。

但它真正的用途,恐怕连设计者都不愿承认——它是坠落者的回响器,专为那些注定要沉入地心的人准备。

刚扣紧锁扣,井壁忽然传来窸窣响动。

咽渊从一道裂缝中探出身,耳朵紧贴石面,仿佛还在聆听百代之前的最后一声叹息。

他的嘴唇几乎不动,可声音却层层叠叠地响起,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回音:

“第一百零八代容器临死前说——‘我想看看天’。”

说完,他整个人又缩回黑暗,像一缕被风吹散的雾。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不是死的。

他们是被“钓干”的。

一生的情感、记忆、希望,全被这口井一点点抽走,直到只剩下一个空壳,连死亡都成了奢侈的解脱。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吗?

五岁那年厨房里的阳光,母亲裙角的面粉,妹妹吹蜡烛时鼓起的脸颊……那些我以为是真实的回忆,是不是也早就被井篡改过?

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它预定的养料?

我不敢深想。

但也不能退。

第七层心障已启动。

脚尖刚触到井壁,幻象便扑面而来——暴雨夜,我家客厅,刀光闪过,母亲倒下,父亲扑上去时脖颈喷出的血溅在我脸上,滚烫。

妹妹蜷在沙发底下,手指抠进地毯纤维,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我想冲过去,想抱住她,想撕碎那些持刀的人!

可就在脚步即将迈出的刹那,识海薄幕亮起一道警告:虚假记忆重演,来源——井的记忆陷阱。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在口腔,痛感如针扎进神志。

静音茧瞬间裹住双耳,隔绝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与此同时,契隙鳞自脊椎弹出,冰冷如刀刃划过颈后,斩断一根无形的血脉牵引——那是青山市精神病院第一次给我注射“清忆剂”时,种下的精神烙印。

原来他们早就在替井筛选合格的容器。

清除情感,抹去执念,只留下最原始的痛苦作为引子,好让我更容易被这口井接纳。

影子在我身后微微颤动,却没有挣脱,仿佛也在冷眼旁观这场重演。

我站在幻象中央,浑身湿透,却不再颤抖。

因为我知道了真相。

我不是来逃命的。

我是来斩脐的。我下去时,井在往上爬。

不是我在坠,是它在迎。

石壁如活物般蠕动,苔藓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脉络,像血管一样搏动。

每踏下一阶,脚底就传来一阵黏腻的反推力——仿佛这井不愿让我进入,又仿佛……它正迫不及待地将我吞入腹中。

六重心障已破。

第一劫:血婴哭墙。

万千未生之魂扒着井壁哀嚎,声浪几乎撕裂识海。

我以契隙鳞割耳三寸,听觉封闭,靠烬瞳辨其虚实,只守一念——那银镯还在颤。

第二劫:倒影回廊。

十年前精神病院走廊无限延伸,门牌号跳动如疯症发作。

老皮的声音突然在我颅内炸响:“走左!第三扇!”我撞门而入,却发现是五岁生日那天的厨房。

母亲背对我搅粥,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可我知道这是假的——真她不会哼那首走调的童谣。

我闭眼冲出,身后轰然坍塌。

第三劫:记忆蛀洞。

脑中有虫啃噬,童年片段一块块脱落。

妹妹的脸开始模糊,我慌了,猛地咬破舌尖,用痛感锚定意识。

烬瞳开启,看见自己头颅内部竟盘踞着一根黑线,直通脊椎——那是“清忆剂”的残根!

我引咽渊教的“断音咒”,从喉间震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啸,黑线寸寸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