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那根铁线又绞了一圈。
我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母鼎,指节在滚烫的金属上烙出白痕——这疼比不过喉间翻涌的钝痛,像有人往气管里塞了把生锈的钢刷,每呼吸一下都擦得血肉模糊。
咳...我试着发声,却只漏出半声沙哑的气音。
惊云残识在袖袋里剧烈震颤,那频率刺得耳膜生疼,是三短一长的警报声,和三年前妹妹被推进抢救室时监护仪的动静一模一样。
我猛地攥紧袖口,鼠毛透过布料扎着掌心,这触感让眼眶发涩——它在替我喊疼。
墙洞里传来细碎的抓挠声。
灰尾窜出来时带落几块墙皮,锈钉在它嘴边闪着暗红的光。
我蹲下身,它立刻把钉子往我手腕上拱,鼻尖湿漉漉的,沾着墙灰的胡须抖得像要哭。
钉子上的刻痕被血渍糊住,我用拇指蹭开,莫说...两个字突然撞进眼底——是父亲的字,他总爱在旧账本边角写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说言多折寿。
爸...我张了张嘴,可那个字刚滚到舌尖就碎了,像含了块化不开的冰。
灰尾急得用爪子扒我裤管,尾巴尖扫过我脚面,那里还沾着母鼎烧剩的人皮灰,凉丝丝的。
我突然想起老皮说过,野鼠族能通过伤口传递记忆,它后腿上那道旧疤,说不定藏着老皮的临终叮嘱。
我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线。
照形阵泛起幽蓝的光,倒影里我的识海像结了层灰膜,本该随着说话泛起的涟漪全被封在膜下,像一潭冻住的死水。
白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哥哥,你说的每句话...都会变成锁链。 三年前她发着高烧抓住我手腕,指甲掐进肉里,我当时只当是胡话,现在才看清——那不是幻觉,是她濒死时撞破的真相。
病历本被我从怀里扯出来,言语障碍栏的批注刺得眼睛疼:患者常自言自语,内容涉及不存在之人,建议限制发声频率。 我捏着本子的手在抖,那些被医生当疯话的自言自语,是我每天对着空气喊的妈,今天食堂的菜咸了,是蹲在窗边说的爸,我把你那辆破三轮修好了,是攥着妹妹发卡呢喃的阿瑶,等我出去给你买糖。
现在连这最后的声音都要被夺走?
我闭着眼运起暖流,想冲开喉间那团死结。
可气刚到咽喉就被弹了回来,五脏六腑像被人用铜锤砸了一遍,耳朵里嗡嗡作响,是五铃齐鸣的警示。
惊云残识突然模仿起配电箱短路的噼啪声,我浑身一震——这不是嗓子坏了,是诅咒。
那天在焚钥台喊出我不认命时,归墟的禁言契就缠上了,他们要把我变成只会重复的傀儡。
灰尾突然咬住自己后腿,我还没反应过来,暗红的血珠已经滴在我喉间。
它的血带着泥土腥气,顺着皮肤往下淌,所过之处浮现一行浮文:谎庙地基下,埋着能咬住真相的钉。 老皮的记忆涌进脑子——三十年前青山郊野的谎庙,专收爱说真话的人,进去的人再没出来过。
庙塌后归墟挖走所有舌头,炼成封喉的静口砖,可这枚锈钉是漏网的,能咬谎,也能破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