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他无法否认。在看到SEId内部流出的、标记着“高危共鸣者特征”的初步评估报告时,他确实存了利用之心。借助她的能力,穿透旧港的重重迷雾,找到母亲下落的线索——这是他最初接近她的、无法辩驳的原罪。
他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林溪的心,在这一刻,如同被那柄无形的刀刃彻底贯穿,先前在危机中滋生出的那点依赖和朦胧情感,瞬间被冻结、碾碎。巨大的失望和冰寒席卷了她。
“所以,那些保护,那些看似关切的举动,都只是为了确保你这把‘钥匙’不会在打开锁之前就损坏,对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寒意。
看着她眼中光芒的熄灭,陆沉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钝痛。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想告诉她在那段黑暗的调查路上,她的坚韧和纯粹是如何一点点照亮了他早已冰封的情感。但“深渊之眼”的阴影,叔叔陆振海无处不在的监视,母亲那非人处境背后更恐怖的真相……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他的喉咙。
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不能把她拖进更深的地狱。
“……我们的合作,”他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声音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到此为止。”
这句话,终于斩断了最后一根弦。
林溪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那眼神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直身体,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封存在那双骤然失去光彩的眸子里。她转身,走向安全屋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门外,旧港的风呼啸着灌入,带着雨水的湿冷和远海低沉的呜咽。
陆沉僵硬地坐在原地,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通道尽头,攥紧的拳心里,指甲早已深深陷进皮肉,渗出的血珠与之前干涸的黑红混在一起,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沉默,有时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而这柄由沉默铸就的刀刃,不仅斩断了他们之间脆弱的同盟,也在他们心上,同时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安全屋重新归于死寂,只剩下窗外风雨声,如同无数亡魂在黑暗中呜咽低语。而更深的危机,正随着这风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