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林溪的胸口。窗外旧港特有的、混杂着铁锈与咸腥的潮湿气息,丝丝缕缕地从缝隙渗入,与屋内消毒水和血的微甜气味混 合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基调。
陆沉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应急灯苍白的光线勾勒出他失血过多的侧脸,每一道线条都绷得极紧。林溪站在他面前,几步之遥,却像是隔着一道骤然裂开的深渊。她没有怒吼,没有哭泣,只是将那台轻薄的加密设备,屏幕朝上,轻轻放在两人之间堆放着急救用品的小桌上。
屏幕上,那张来自数十年前的“星尘号”甲板照片,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赤裸裸地展示着。年轻的女人眼神空洞,身后的陆振海笑容温文,而她颈间那与黄铜罗盘几乎同款的项链,刺得林溪眼睛生疼。
“是她吗?”林溪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有尾音处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泄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在‘星尘号’上……在你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溪的目光紧紧锁住陆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看到他的瞳孔在触及照片的瞬间猛地收缩,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染血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陆沉 没有去看林溪的眼睛,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巨大痛苦对抗。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结。
“……是。”良久,他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然后呢?”林溪追问,向前逼近一步,压抑的情绪开始冲破平静的表壳,“她为什么会在那里?那条项链,那个罗盘,还有‘深潜者’项目……陆沉,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多少?你对我隐瞒了多少?”
她想起他面对实验日志时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痛苦,想起他提及母亲时那深切的悲伤,却也同时想起他对自己某些疑问的回避,对旧港某些路径的过分熟悉,以及最初相遇时那过于“巧合”的介入。
陆沉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血腥气的叹息。他抬起眼,看向林溪,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有痛楚,有挣扎,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
“知道细节,对你没有好处,林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试图将她推开的刻意疏离,“那只会让你陷得更深,更危险。”
“没有好处?”林溪几乎要笑出来,那笑声干涩而冰冷,“从接到那个罗盘开始,我就已经陷进来了!‘低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我被人跟踪,被袭击,差点死在那个仓库里!而现在,你告诉我,我连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卷进来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猛地拿起那台设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是因为我的‘共感’能力,对吗?因为它和你们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记录里的‘共鸣者’描述高度吻合?我对于你,对于你们陆家,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把计划中的‘钥匙’,是不是?!”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被欺骗、被利用的尖锐痛楚,直直刺向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