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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绿焰送龙吟(2 / 2)

“龙爷!金轮城…西漠…永远给您留着门!常回家看看!”

“龙爷!我们…舍不得您走啊!”

一声声呼喊,不再是控诉,而是带着哽咽的不舍、真诚的挽留和朴实的祝福!如同汹涌澎湃的温暖潮汐,瞬间将站在高处、摆好姿势准备迎接“唾弃”的龙焱彻底淹没!他脸上那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痞笑彻底僵住了,叉腰的手臂凝固在半空,金色的龙瞳瞪得溜圆,里面塞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错愕、茫然无措,还有一股猝不及防的、被这汹涌真挚的情感冲击得心慌意乱的暖流,狠狠撞在他的心坎上,撞得他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龙焱是谁?上古凶兽饕餮血脉!混沌无序的代言!恶名昭着的“无耻龙”!打架永远冲最前挨最毒的打,平日里抢小孩玩具,逗弄大姑娘,偷鸡摸狗…他以为自己走了,金轮城上下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庆祝“灾星”远离才对!他甚至准备好了接受几颗臭鸡蛋烂菜叶的“欢送”!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被他添过无数麻烦、捉弄过的人,此刻眼中没有半分厌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和滚烫的感激?为什么那个被他抢了心爱弹珠的小鼻涕虫,会哭着送他更漂亮的新弹珠?为什么被他轻佻言语吓到的姑娘,会红着脸给他送野果和…花?

龙焱站在高高的金属基座上,手里还滑稽地拎着那对其貌不扬的“一锅烩”和“乱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一张张仰起的、朴实而真挚的脸庞,看着那些粗糙手掌中捧着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礼物”,听着那一声声“龙爷保重”、“舍不得您走”的呼喊,第一次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棉花死死堵住。他张了张嘴,想再扯出几句混不吝的玩笑话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股陌生的酸涩悸动,却发现往日油嘴滑舌的本事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只能有些狼狈地、笨拙地挥了挥手里那对沉甸甸的丑锤,对着下方的人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别扭的笑容,声音第一次没了往日的洪亮不羁,反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显沙哑的颤音:

“…走…走了!都…都给老子好好的!种好地!酿好酒!把…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等…等龙爷我南荒发了财,回来…回来喝光你们的酒窖!”

说完,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汹涌澎湃、几乎将他淹没的暖意,猛地从基座上跳下来,低着头,脚步有些慌乱地快步走到张阿铁和青溟身后,将那对硕大的“一锅烩”和“乱炖”往肩膀上一扛,宽大粗糙的锤头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有些狼狈的表情。

张阿铁看着龙焱难得一见的窘迫、沉默以及那扛着锤头掩饰的举动,嘴角勾起一抹温和而了然的弧度。他与身旁的青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清冷的眸子深处看到一丝心照不宣的欣慰。有些变化,无声无息,却如同春雨润物,已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诸位乡亲,珍重!”张阿铁抱拳,声音清朗平和,带着归墟道韵特有的沉稳与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广场上空,也传入每一个西漠人的心底,“西漠新生,来之不易,乃诸位心血所系,未来可期!望珍之重之,勠力同心,守护此方家园净土!他日山河有变,缘法再聚,必当重逢!”

“珍重。”青溟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玉,简洁有力,却蕴含着同样深厚的情谊。

金摩罗与金灵儿带领着全城百姓,整齐划一地深深拜下,如同风吹麦浪:“恭送恩人!再造之恩,西漠永世不忘!盼君早归!”

启明悬浮在金灵儿肩头,镜面光芒稳定地闪烁,幽蓝的光晕最后一次扫过即将远行的伙伴,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告别与永恒守护的承诺。

张阿铁不再多言,心念微动。浩瀚的归墟道韵无声流转,在众人脚下凝聚成一艘更加凝实、流淌着深邃琉璃星辉的无形舟楫。他一步踏上舟头,青溟衣袂飘动,紧随其后。星团子“嗷呜”一声,从张阿铁肩头跃下,稳稳落在舟中。龙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依旧不肯散去的人群,目光扫过王小栓手中那枚在阳光下折射七彩的雨花石,扫过柳叶儿抛来的、装着青涩果实和野花的藤篮,猛地一咬牙,扛着双锤,脚步沉重地跳上了舟尾。

琉璃色的归墟舟楫缓缓升空,在无数道饱含热泪与祝福的目光注视下,在金轮城新铸的金属城楼反射的晨光中,平稳地向着南方澄澈如洗的天际驶去,越来越小。

下方,金轮城如同镶嵌在广袤新绿绒毯上的一颗熠熠生辉的机械明珠。新开凿的水渠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工匠坊区传来节奏分明的锻打声,不再是铸造枷锁的哀鸣,而是锻造希望的鼓点。集市的方向,人声鼎沸,充满了讨价还价的活力与收获的喜悦。无数孩童追着那远去的琉璃光点奔跑,稚嫩却充满力量的歌声再次嘹亮地响起,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整齐,更加充满希望,在绿焰山下,在甘泉溪畔,在整个西漠涅盘重生的大地上,汇成一股不屈的洪流,久久回荡:

“送龙爷哟,驾云行,

南荒地险哟,锤开荆!

寻得真龙血哟,铸威名,

混沌龙珠耀哟,天地惊!

绿焰果青哟,泉水清,

金轮城头月哟,照归程。

恩人远行哟,心相映,

西漠新生谣哟…万代听!”

舟楫之上,破开云层,风声呼啸。

龙焱背对着金轮城消失的方向,宽阔的肩膀扛着那对沉甸甸的丑锤,久久沉默。只有那粗壮的、覆盖着细微鳞片的手臂,肌肉线条绷得死紧。直到那混合着童声的嘹亮歌谣彻底被高空的罡风吹散,他才猛地抬起手,用粗糙的暗红鳞甲护臂狠狠地、用力地抹过自己的眼眶,然后对着前方舟头的张阿铁,发出一声瓮声瓮气、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吼叫,试图掩盖声音里那一丝难以消除的沙哑:

“老张!磨蹭什么呢!南荒!全速!给老子冲!龙爷的‘一锅烩’和‘乱炖’早就嗷嗷叫了!闻见荒兽肉的香味儿了!还有那该死的醉龙涎…嘿嘿!龙爷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玩意儿,敢叫这名儿!”

只是那吼声深处,除了对战斗和美酒的渴望,似乎还多了一点沉甸甸的、名为“羁绊”的分量。

归墟舟楫撕裂长风云霭,载着众人,迎着初升朝阳喷薄而出的万丈金光,向着苍梧大陆南方那片笼罩在亘古蛮荒、神秘与挑战之中的浩瀚之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