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管理员的飞行器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在辐射云层之上,只留下废墟中央那片被强行抹平的、异常“干净”的空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非自然秩序感的能量余韵。
死寂。
比沼泽的喧嚣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珂跪在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粘液的岩石上,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秽滑落。那个扭曲聚合体最后传递出的【“……害怕……”】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她的意识,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具杀伤力。它不是一个怪物,它是一个痛苦的灵魂,一个失败的实验品,最终连自我毁灭的权利都被剥夺,如同不合格的产品被无情回收。
阿庚从冷却塔残骸上滑下,脚步踉跄。他看着那片空地,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林珂和沉默得可怕的尚云起(他们),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焦黑的金属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肩头的伤口因这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尚云起(他们)静静伫立,残破的机体如同被风暴蹂躏后的礁石。电子眼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内部系统不断刷新的红色警报映照着他(们)冰冷的视觉界面。能量水平:7.9%。机体损伤:68%。左臂几乎完全失灵,右腿关节的锁定机构发出卡死的摩擦声。
他(们)的感知聚焦于自身濒临崩溃的状态,也聚焦于外部——铁幕的信标如同附骨之蛆,依旧在感知边缘若隐若现;微光之域方向传来一种压抑的、被触怒的波动;而档案管理员离去的空域,则残留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科技层级碾压感。
前有狼,后有虎,头顶还有冷漠的观察者。
他们如同被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束缚更紧。
“我们……该怎么办?”林珂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抬起头,看向尚云起(他们),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无助。
阿庚也看了过来,粗重的喘息声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连续的逃亡、背叛、诡异的遭遇,几乎耗尽了这个老荒原客的韧劲。
尚云起(他们)的电子眼缓缓扫过两人。他(们)的核心处理器在过载边缘运行,分析着所有已知数据:
自身状态:极度危险,无法应对任何高强度冲突。
已知威胁:铁幕(追踪)、微光之域(敌意不明,潜在威胁)、档案管理员(观测,可能介入)。
已知“盟友”:无。腐殖主宰态度暧昧,仅提供有限庇护。
目标:寻找其他“变量”,对抗“摇篮”……此目标在当前状态下显得遥不可及。
生存,成为压倒一切的首要且唯一命题。
他(们)调出意识中存储的、由档案管理员给予的星图,以及阿庚提供的、关于那个移动“暗点”(已被回收的聚合体)的模糊方向信息。星图上,下一个被标记的“变量”坐标依旧遥远,需要穿越更加危险的区域。而聚合体出现的这片工业沼泽废墟,显然也非久留之地。
“能量储备不足以支撑长途跋涉至下一个标记点。”尚云起(他们)的合成音因能量匮乏而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机体损伤严重,需紧急修复……否则,将失去行动能力。”
他(们)抬起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指向与铁幕信标方向相反,也远离微光之域的一片区域。那是星图上未曾详细标注的、一片被称为“锈蚀荒原”的广阔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