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市郊,“深铆”研发基地的喧嚣被厚重的水泥墙体与严密的安保系统隔绝在外,仿佛另一个世界。
地下二层,经过特殊电磁屏蔽处理的医疗观察区内,
空气冰冷而干燥,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林珂蜷缩在房间唯一的单人床上,身上穿着灰色的病号服,宽大的布料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墙壁是毫无感情的纯白,天花板上的LEd灯板散发着恒定无频闪的冷光,将一切阴影都驱逐得无所遁形。
没有窗户,唯一的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气密性极好,开关时只发出极其轻微的液压声。
她像一只被惊惧折磨过度的小兽,任何细微的声响——哪怕是仪器自检的滴答,
或是通风口气流的细微变化——都能让她猛地一颤,
惊恐地睁大眼睛,视线仓皇地扫过空荡的四壁,直到确认没有异常,才又慢慢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
右手掌心那块暗红色的烙印,被一层特殊的生物凝胶贴片覆盖着,边缘透出微微的灼热感,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警告灯,提醒着她与外界那个冰冷存在的诡异连接。
偶尔,那灼热会毫无征兆地加剧,变成一阵尖锐的刺痛,脑海中随之闪过一些破碎扭曲的画面:
冰冷的机械臂划过屏幕、错综复杂的数据流、或是某个模糊却充满压迫感的背影…
每当这时,她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物理的疼痛来对抗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侵袭。
她是被“救”出来的,从陈处那个充满消毒水和谎言的精神囚笼。
但这里,这个充斥着未来科技冰冷造物和绝对控制气息的地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更高规格的囚牢?
只不过看守从穿着白大褂的狱卒,换成了无处不在的传感器和那个坐在悬浮轮椅上的…幽灵。
门无声地滑开。
没有脚步声,只有悬浮轮椅那几乎听不见的磁浮嗡鸣。
林珂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不敢抬头,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从眼前消失。
尚云起停在房间中央,冰冷的机械臂上托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支营养补充剂和一杯清水。
他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更像两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分析着她的生理数据——过快的心率、异常的皮电反应、肌肉的紧张程度…
一切都被量化成屏幕上的曲线和数字。
“你的身体需要能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电解质紊乱会影响神经信号的稳定性,增加‘锚点’的波动风险。”
林珂猛地抬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恐惧和一种被物化的屈辱:
“波动风险?我只是你们用来钓鱼的饵!
一个不稳定的信号源!你们和陈处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尚云起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段充满情绪的话语。机械臂平稳地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上。
“陈处利用你,是为了维持他旧的秩序。”电子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层冰冷的逻辑涂层,
“而我,需要你的稳定,是为了彻底摧毁那座秩序,包括…青石镇断桥背后所有的谎言。”
“青石镇”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珂记忆的闸门。
父亲塌陷的肩膀、浑浊的河水、淤泥下那截森白的断骨、陈处那份冰冷的报告…
以及眼前这个人给她的、那份更加血淋淋的内部追查报告!
痛苦和仇恨如同岩浆般翻涌,暂时压过了恐惧。
她死死盯着他:“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复仇?证明你的技术比他们更强大?你和他们,不过是同一台绞肉机上的不同齿轮!”
这一次,尚云起的回应更快,几乎没有任何延迟。
“我是铆钉。”电子合成音平淡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个物理定律,“功能是固定和连接。
固定真相,连接代价。情感驱动…是低效且不可控的变量,已被排除。”
他操控轮椅,转向墙壁。
墙面瞬间亮起,变成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谱,中心是“青石镇断桥”,延伸出无数线条,连接着宏远、星港三建、已死的王大海、被捕的钟先生、以及更多隐藏在迷雾中的名字和机构。
一些线条是红色的,标注着“已清算”,更多则是灰色和黄色,代表着待查证和潜在威胁。
“你的价值,在于你父亲的身份,以及你作为‘锚点’与‘源点科技’技术的隐性联系。”
机械臂的光标在几个灰色的名字上划过,“陈处试图通过你放大‘捕网’的效能,反过来,你的不稳定,也能干扰甚至误导它的锁定。这是概率问题,需要精确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