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打破庄园午后宁静的,是一滴毫无征兆的雨。
它像颗被阳光打磨过的透亮玻璃珠,从铅灰色的厚重云层里直直坠下,“啪” 地一声砸在庭院东侧的松树叶上。那声响脆得惊人,瞬间盖过了林间此起彼伏的虫鸣,连树下正低头啄食草籽的麻雀都猛地抬头,小脑袋警惕地转了一圈。被砸中的松针微微弯曲,叶尖迅速晕开一圈比硬币还大的深色水痕,边缘沾着未散的水汽,像给翠绿的针叶镶了圈潮湿的黑边。
还没等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远,第二滴、第三滴雨珠就紧跟着砸落。不是春日里绵密的雨丝,而是沉甸甸的、弹珠般大小的雨粒,砸在地面厚厚的腐叶上时,溅起细碎的泥点;落在白桦树干粗糙的树皮上,发出 “咚咚” 的轻响,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叩击,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预告感。
不过半分钟,骤雨便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庭院里的松树被砸得轻轻摇晃,墨绿色的枝叶相互碰撞,雨水顺着针叶的纹路汇成细细的水流,沿着枝干往下淌,在树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林间的碎石小径瞬间被雨水覆盖,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每一颗雨珠落下,都能敲出一圈重叠的波纹,惊得躲在落叶下觅食的黑色甲虫,慌慌张张地往泥土深处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只灰褐色的野兔顶着湿漉漉的皮毛,慌不择路地往树洞跑,雨珠砸在它蓬松的绒毛上,又迅速滚落,在地面砸出更小的水花,转瞬就被新的雨水覆盖。
其实早在下雨前十分钟,任弋就被一阵微凉的晚风唤醒了。
风从楼顶水箱旁的缝隙钻过来,带着郊外泥土与青草的湿润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当任弋睁开眼时,原本还透着些许光亮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再往下沉一点,就能把整个庄园都罩住。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伸手将折叠被褥和枕头叠放整齐,抬手一挥,便将它们送回了王牌竞速铭牌的储物空间里 —— 空间里的物品会保持收纳时的状态,不用担心被雨水打湿。
随后,任弋沿着通往一楼的楼梯缓缓走下。楼梯的木质台阶被养护得很好,踩上去只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在空旷的庄园里显得格外清晰。此刻的庄园早已人去楼空,保护伞公司的人撤离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多余的痕迹都没留下,只剩下他一个人。所幸庄园地处远离市区的郊外,周围只有茂密的森林,没有流浪汉或路人会来打扰,倒给了他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
经过蜂巢里连番的生死逃亡,任弋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此刻只想做一顿热饭,填补空荡荡的胃。他径直走向庄园的厨房,推开厚重的木质门 —— 厨房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白色的瓷砖墙面干净整洁,显然之前有人定期打理。任弋走到操作台前,抬手从王牌竞速铭牌空间里取出所需的新鲜食材与厨具:裹着保鲜膜的新鲜藜蒿,翠绿得泛着水光;真空包装的腊肉,切片后能看到肥瘦相间的纹理;还有洗干净的生菜、冻得紧实的鸡翅、削皮后的冬瓜块,以及斩成小块的排骨。厨具也一应俱全,铁锅、砂锅、炒勺、汤勺整齐地摆放在操作台上,甚至还有一小罐开了封的食用油。
任弋系上挂在门后的条纹围裙,熟练地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他先将铁锅烧热,倒入适量食用油,等油面泛起细小的油花时,放入切好的腊肉片翻炒。腊肉在锅中滋滋作响,油脂慢慢渗出,带着浓郁的咸香,等肉片炒至金黄时,倒入洗净切段的藜蒿,快速翻炒几下。翠绿的藜蒿遇热后迅速变软,裹上腊肉的油脂,清苦的香气与腊肉的咸香交织在一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紧接着是蚝油生菜,热油爆香蒜末后,倒入洗净的生菜,大火快速翻炒,生菜变软后淋上两勺蚝油,再翻炒均匀便能出锅。脆嫩的菜叶裹着亮晶晶的酱汁,还带着刚出锅的热气,蒜香与蚝油的鲜咸在空气中散开,勾得人食欲大开。
最费时间的是可乐鸡翅,任弋先将鸡翅冷水下锅焯水,去除血沫后捞出沥干,再放入热锅中煎至两面金黄。等鸡翅的表皮变得焦脆时,倒入大半瓶可乐,可乐没过鸡翅后,转小火慢炖。随着温度升高,可乐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焦糖色的汤汁逐渐变得浓稠,慢慢裹在鸡翅上,甜香中带着一丝咸鲜,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最后是冬瓜排骨汤,他将焯水后的排骨放入砂锅中,加入足量的清水,再放入姜片和葱段,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等排骨炖得软烂时,放入切好的冬瓜块,继续炖二十分钟。冬瓜炖得透明,轻轻一碰就会化开,排骨的鲜味全融在汤里,汤色清亮,飘着几粒葱花,鲜得让人忍不住想先喝一碗。
三菜一汤很快被整齐地摆上餐厅的红木餐桌。餐桌被擦拭得发亮,暗红色的木质纹理清晰可见。藜蒿炒腊肉油亮诱人,腊肉的纹理间渗着晶莹的油脂,藜蒿脆嫩爽口,咸香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正好解腻;蚝油生菜翠绿饱满,菜叶裹着浓稠的酱汁,咬一口脆嫩多汁,蒜香在嘴里散开;可乐鸡翅外皮焦脆,撕开时能看到里面嫩白的肉,甜香的酱汁顺着指尖往下滴,入口后甜而不腻,带着焦糖的焦香;冬瓜排骨汤汤色乳白,冬瓜炖得入口即化,排骨炖得软烂,咬一口满是肉香,汤里还飘着几粒葱花,鲜得让人忍不住多喝两碗。
任弋坐在餐桌旁,独自享用着这顿简单却满足的饭菜。他吃得很快,却也没狼吞虎咽,三碗米饭见了底,桌上的菜也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排骨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饱腹的暖意驱散了从蜂巢带出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收拾好碗筷,任弋看了看窗外依旧未歇的暴雨,决定在庄园里散散步 。之前一直忙着逃亡,还从没仔细看过这座庄园,正好趁这个独处的机会,好好探索一番。
从玄关开始,推开大门走进走廊。这是任弋第一次认真观察庄园的内部结构,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大得多。脚下是考究的红木地板,纹理清晰,被养护得发亮,走在上面能感受到木质的温润;地板上铺设着暗红色的天鹅绒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绒面的光泽在走廊灯光下泛着细腻的质感,显得奢华又庄重。
挑高的穹顶让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却也带着一丝莫名的压抑感。天花板中央垂下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曾经想必璀璨夺目,如今水晶坠子大多已经脱落,只剩下零星几片挂在灯架上,在穿堂风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而尖锐的声响,像指甲划过玻璃,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与窗外的雨声相互交织。
大厅东侧是一架旋转楼梯,深色的橡木扶手雕刻着缠绕的藤蔓图案,工艺精致,可惜部分木雕已经被硬生生掰断,断口处的木刺尖锐如刀,透着几分狼狈,像是经历过激烈的争执或打斗。楼梯台阶的缝隙里还卡着一点干涸的泥块,大概是之前有人匆忙上楼时带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