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养心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溥仪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团龙纹常服,坐在特意垫高了椅脚的御座上,小手平放在膝盖上,努力维持着庄重的坐姿。只是那悬空的小腿,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殿内除了必要的侍卫和李德全,再无旁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静谧与凝重。
“皇上,孙文先生到了。”小德张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
“宣。”溥仪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平稳。
脚步声由远及近,孙文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步履从容地走进殿内。他比几年前略显清瘦,但眼神依旧锐利,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国忧民之色。他站定,依照礼仪,向御座上的孩童微微躬身:“孙文,参见皇上。”
没有行跪拜大礼。这细微的差别,让侍立一旁的李德全和小德张眉头微蹙,但溥仪却仿佛毫无所觉。
“孙先生不必多礼,看座。”溥仪抬了抬手,声音清亮。
太监搬来绣墩,孙文道谢后,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御座上的小皇帝。他心中亦是波澜起伏。眼前这个孩子,与他想象中的昏聩幼主截然不同。其行事之果决,眼光之长远,手段之凌厉,早已通过新政、科技、战事传遍天下。如今近距离观察,虽面容稚嫩,但那双眼眸中的深邃与冷静,却绝非孩童所有。
“孙先生近年来奔走国事,协调南北,于国有功,朕心甚慰。”溥仪开口,说着套话,但语气真诚。
“文,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孙文不卑不亢地回应,“只望能略尽绵薄,助我华夏度过此危难之秋。”
短暂的寒暄后,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在尘埃中舞动,落针可闻。
溥仪知道,必须由他来打破这层窗户纸。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圈子。
“孙先生,”溥仪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朕知你一生抱负,在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共和,平均地权。”
此言一出,孙文瞳孔微缩,李德全和小德张更是脸色骤变,几乎要出声呵斥这“大逆不道”之言。
溥仪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目光依旧直视孙文:“若在一年前,朕与先生,或许是不死不休之敌。”
孙文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然,时移世易。”溥仪继续说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先生目睹朕登基以来之所为,可还认为,朕是那固守陈规、甘愿亡国之昏君?可还认为,这大清朝廷,全然无可救药?”
孙文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皇上登基以来,锐意革新,兴格物,练新军,御外侮,确非守成之君可比。然……朝廷积弊已深,官僚腐化,体制僵化,非雷霆手段难以革除。文,对此深有体会。”他指的是陈其美之事,以及他自身在合作过程中感受到的种种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