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宗外门的夜晚，比白日多了几分清寂。远处主峰灯火如星，隐约有丝竹与论道声顺风飘来，那是内门弟子与精英们的世界。而外门弟子聚居的山坳，只有零星几点昏黄油灯，以及练气弟子们疲惫的打坐呼吸声。
林凡盘膝坐在他那间漏风的木屋内。窗户用茅草塞紧了，桌上点着一盏劣质油灯，灯芯噼啪作响，映得他清瘦的脸庞明暗不定。
他面前摊开几张粗糙的黄麻纸，一支秃了毛的毛笔，一方劣质墨锭。这是外门配发的制式文具，用来记录上交的“传承”。
林凡没有立刻动笔。他闭目凝神，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如同沉在深海的古卷，需要他耗费极大的心神去“打捞”、辨识、筛选。关于战斗技巧、身体发力、能量感知的部分相对清晰，也最容易被理解成某种“体术传承”。他需要将这些零散的、超越此界认知的技巧，转化为这个修仙世界能够理解、且不会过于惊世骇俗的文字。
“《无名炼体残篇》、《基础近身缠斗纪要》、《灵机感应初探》……”林凡心中定下三个篇目。前两篇侧重外功与实战，后一篇则涉及那玄之又玄的“感知”与“弱点洞察”，可以模糊地解释为他今日在擂台上展现的惊人眼力。
他开始落笔。笔锋沉稳，字迹谈不上漂亮，却自有一股筋骨。他没有完全照搬记忆，而是进行了大量的“翻译”和“降级”。将那些关于生物力学、能量节点、信息处理的本能技巧，转化为“气血搬运之巧”、“经脉联动之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心法”等修仙界常见的表述。一些过于精妙、可能触及核心的部分，则故意语焉不详，或指为“残缺不可解”。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既要保证“传承”有一定的价值，能让宗门觉得“值得”，又不能暴露其真正骇人听闻的源头。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把握这个度。
夜深了，山风格外凛冽，从墙缝钻入，吹得油灯摇曳欲灭。林凡恍若未觉，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木屋中回响。
当他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将三份“传承”誊录完毕时，窗外已透出蒙蒙天光。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神识一阵空虚。但看着面前墨迹未干的纸张，心中却微微一定。有了这东西，至少在明面上，他力量的“异常”有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出处。
他将纸张小心叠好收起。距离上交还有两日，不急。
更重要的，是周长老特许的进入“藏书楼”一层挑选法术的机会。这是他当前弥补短板、了解此界修仙体系的关键一步。
简单用冷水抹了把脸，啃了两口硬邦邦的灵谷饼，林凡便揣着身份玉牌和那五十块下品灵石，朝着位于外门事务堂附近的“藏书楼”走去。
紫霄宗的藏书楼并非一座，而是依山而建的一片建筑群。外门弟子可进的，只是最外围、最低矮的一座灰石小楼，仅有三层，收藏的大多是基础功法、低阶法术、杂学游记、以及东荒地理风物志之类。
即便如此，对于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这里已是知识的宝库。每次进入，都需消耗贡献点或灵石。像林凡这样被长老特许进入挑选的，算是难得的机缘。
小楼门口坐着个昏昏欲睡、气息在炼气后期的老执事。查验了林凡的身份玉牌和长老手令后，老执事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进去吧，一个时辰。只能在一层，不得喧哗，不得损坏典籍，不得私自拓印。选中后带来此处登记，方可借阅一月。”
“多谢执事。”林凡拱手，迈步走进了这座弥漫着陈旧书卷和淡淡防虫药草气味的小楼。
一层空间不大，靠墙立着数十个高大的木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颜色发黄、材质不一的玉简、兽皮卷、纸质书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几颗镶嵌在屋顶的萤石散发着微光。此时楼内已有七八个外门弟子在埋头查阅，神情专注。
林凡没有急于去法术区域。他先大致逛了一圈，熟悉布局。功法区、法术区、杂学区、史志区……分门别类，倒也清晰。
他首先来到杂学区和史志区，快速浏览起来。他要找的，是关于这个世界更宏观的描述，关于修仙境界、宗门势力、天材地宝、奇闻异事的记载。那些破碎记忆中的恢宏景象，与眼前这个“紫霄宗”似乎存在着巨大的认知断层，他需要尽快弥补。
《东荒宗门录》、《常见低阶灵草图谱》、《基础炼器材料辨识》、《修仙境界浅述》……林凡快速翻看着这些最基础的典籍。以他如今被那奇异淡金色灵力潜移默化强化过的记忆力和理解力，翻阅速度极快，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关键信息已能牢记于心。
“修仙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之后语焉不详，疑似有更高境界，谓之‘炼虚’、‘合体’、‘大乘’、‘渡劫’……然东荒之地，元婴已是传说，金丹便可开宗立派……”
“紫霄宗，东荒人族七大宗门之一，立派三千余载，有元婴老祖坐镇（存疑），金丹长老若干，势力范围涵盖数万里……”
“天材地宝，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常见者如……”
“奇闻异事篇：北域有黑潮蔓延，吞噬生灵，疑似上古魔灾余孽；西域多荒漠，有上古战场遗迹，时现异象；南海有仙岛秘境，百年一现；东荒腹地，三千年前曾有‘天星坠地’，形成‘坠星湖’，湖中时有异宝出世……”
信息如流水般涌入脑海，与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隐隐印证、碰撞。林凡心中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更加立体、却也更加困惑的认知。黑潮？上古战场？天星坠地？这些词汇，似乎都能在他那些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一丝似是而非的对应，却又隔着一层浓雾。
压下心中纷乱思绪，林凡走向此行最重要的目标——法术区。
书架上的玉简和书册，标注着五行基础法术，以及一些衍生和变种。火球术、水箭术、金芒刺、藤缚术、地刺术、清风术、驱物术、金光罩、冰甲术……琳琅满目，但绝大多数都是最低阶的货色，威力有限，消耗却不小，且修炼不易。
林凡的目标很明确：一种适合他现在修为、能弥补远程攻击短板、并且……最好能与他那奇异的感知能力或淡金色灵力有所契合的法术。
他拿起一枚记载《火球术》的玉简，贴在额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标准的灵力运转路线、手印口诀、以及凝聚压缩火灵力的技巧。很标准，也很平庸。放下。
《水箭术》，灵动迅捷，但威力分散，且对环境中水灵气依赖较大。《金芒刺》，穿透力强，但施展较慢，且对灵力控制要求高。《藤缚术》，控制类，但生成速度慢，容易被火系克制……
一门门看下来，林凡眉头微皱。这些低阶法术，似乎都过于“死板”，遵循着固定的灵力模板，缺乏变化，更谈不上与他那种“洞察弱点”、“能量解析”的本能相结合。
难道就没有一种，更侧重于“控制”、“变化”或者“能量形态精细操控”的法术吗？
就在他有些失望，准备退而求其次选择《水箭术》或《金芒刺》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架最底层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那里歪歪斜斜地躺着几枚颜色暗淡、甚至边角都有些破损的玉简，似乎是无人问津的残次品或冷门货。
鬼使神差地，林凡蹲下身，拂去灰尘，拿起了其中一枚灰扑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