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山林。草叶上凝结着露珠,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
阿禾跟在敖渊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影龙卫一前一后,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昨夜的篝火、热汤、野果,还有那盏突然发光的灯杆残骸,都像是隔了一层雾的梦,只有掌心那盏依旧残破、但似乎真的少了条细微裂痕的心灯,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敖渊,”她加快两步,与敖渊并肩,小声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海边啊?我的腿有点酸了。”她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子。虽然敖渊教了她一点轻身的法子,但长时间赶路,对习惯了龙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敖渊侧头看了她一眼:“累了?”
“有一点点……”阿禾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拖后腿。
敖渊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他们此刻正位于一处半山腰的缓坡,前方山路向下延伸,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同于山间溪流的、更加沉浑的水声——那是海浪拍岸的声音。
“已近海岸,约莫再有半个时辰。”敖渊估算了一下距离,又看了看阿禾有些发红的鼻尖和额头的薄汗,“原地休息一刻钟。”
“真的?”阿禾眼睛一亮,立刻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那是昨夜影龙卫用竹筒做的,灌满了清泉。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摸出两个昨晚没吃完的野果,递了一个给敖渊,“给,最后一个了。”
敖渊接过野果,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他站在坡边,望着海浪声传来的方向,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向着海岸线蔓延开去。
片刻后,他微微蹙眉。
海岸线附近的气息……有些杂乱。并非预料中的龙宫接应人员提前抵达的纯净龙气,而是混杂着不少人族修士、渔民,甚至还有一些驳杂的、带着焦虑不安情绪的妖族气息,其中隐隐还夹杂着几缕极其微弱、但让他感到不快的阴冷感——与骨哨上的幽冥气息相似,但更加分散、隐蔽,仿佛混入了人群和妖群之中,难以精准捕捉。
似乎,东海沿岸近来并不太平。
“敖渊,你看那边!”阿禾忽然指着山坡另一侧下方的树林喊道。
敖渊收回神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下方林间空地上,竟然聚集着十几个人,看打扮像是附近的村民和低阶散修。他们围成一圈,中间似乎躺着什么,正议论纷纷,气氛紧张。
“过去看看。”敖渊略一沉吟,决定探查。影龙卫会意,立刻隐匿身形,先行一步去探查情况。
等敖渊带着阿禾走近时,影龙卫已传回消息:只是一群当地村民和散修,发现了一头搁浅濒死的海兽,正在商量如何处理,并无威胁。
搁浅的海兽?
敖渊走近人群。村民们看到他气度不凡(虽然衣着简单,但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仪掩不住),又带着个清秀姑娘,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空地上,躺着一头体型不小的海兽。它形似海狮,但通体覆盖着淡蓝色的细密鳞片,头生一支短小的独角,此刻正无力地侧躺着,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边缘血肉有轻微腐烂的迹象。它呼吸微弱,独角黯淡无光,一双湿润的大眼睛半睁着,透着痛苦和茫然。
“是‘碧鳞角兽’,一种性情温和、以海藻和小鱼为食的低等灵兽,通常生活在近海浅水区,极少上岸。”敖渊一眼认出。
“这位公子认得这海兽?”一个看起来像是村中老者的修士问道,他有着炼气后期的修为,在这偏远海岸算是见识广的了,“它三天前就被潮水冲到这片滩涂上了,一直奄奄一息。我们试过喂它丹药、用清水清洗伤口,可这伤口古怪得很,不见好,反而越来越糟。它又不让我们靠近太多,一靠近就挣扎……”
阿禾看着那碧鳞角兽腹部可怖的伤口,还有它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天生就喜欢这些小动物,以前在村里,连受伤的麻雀都要捡回去照顾。
“它好可怜……”她小声对敖渊说,“我们能帮帮它吗?”
敖渊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近几步,仔细感应那伤口上萦绕的气息。果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骨哨同源的幽冥秽气,正是这秽气阻碍了伤口愈合,并不断侵蚀着这海兽的生命力。这秽气非常淡,若非他昨夜刚接触过骨哨和灯杆残骸,几乎难以察觉。
看来,幽冥之力对沿海生灵的侵蚀,比他预想的还要广泛和隐蔽。连碧鳞角兽这种与世无争的低等灵兽都遭了殃。
“它的伤口被邪气侵染,寻常药物无用。”敖渊说着,示意阿禾过来,“用你的心灯试试。”
“啊?我?”阿禾愣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拿出自己的心灯。残破的心灯在她掌心,灯芯处那点金红火苗静静燃烧。
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试?”
“像昨晚你感应灯杆那样,用心意去沟通它,想象用温暖的光驱散伤口的阴冷和痛苦。”敖渊引导道。他想看看,阿禾的心灯对这种被幽冥秽气侵蚀的普通生灵,是否也有净化效果。
阿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捧着心灯,小心翼翼地靠近碧鳞角兽,在心里默默对它说:“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心灯那温暖纯净的气息,或许是阿禾眼中纯粹的善意,原本有些警惕不安的碧鳞角兽,竟然慢慢平静下来,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阿禾和她手中的灯,发出轻微的、带着哀求意味的呜咽。
阿禾蹲下身,将掌心靠近它腹部的伤口。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晚那种与灯杆共鸣的感觉,将心中对这小家伙的怜悯和希望它好起来的愿望,缓缓注入心灯。
心灯的火苗,似乎明亮了一点点。
一丝温暖柔和、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色光晕,从灯芯溢出,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缓缓笼罩在碧鳞角兽的伤口上。
“嗤……”
极其轻微的声响。伤口处那缕顽固的、泛着青黑色的秽气,在接触到金红光晕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变淡、消散。伤口的腐烂迹象停止了,甚至边缘开始有极其细微的肉芽蠕动,虽然愈合速度很慢,但确确实实开始好转了!
碧鳞角兽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大眼睛里流露出感激,甚至努力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阿禾的手。
“有效果!”阿禾惊喜地睁开眼睛,看着伤口的变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它好了!它在好了!”
周围的村民和散修们也发出惊叹声,看向阿禾手中那盏残破小灯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敬畏。
“仙家宝物啊!”
“这位姑娘真是心善!”
“多谢仙子!多谢这位公子!”
敖渊看着阿禾兴奋的侧脸,和那盏似乎因为帮助了生灵而火苗更稳定了一点的心灯,心中若有所思。心灯的力量,确实对幽冥秽气有显着的净化作用,而且似乎……使用这种力量,对心灯本身和阿禾,都有某种正向的反馈?
“它伤得很重,秽气虽除,但元气大伤,需要时间休养。”敖渊对那老者修士道,“将它移至背风阴凉处,每日以清洁海水湿润鳞片,喂食新鲜海藻,月余可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