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风似乎都凝滞了。
那些青鳞海妖在龙威压制下瑟瑟发抖,连嘶吼都发不出,眼中只剩下对血脉上位者的恐惧。几名修士则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敖渊,以及他手中那枚悬浮着的漆黑骨哨,还有同门师妹怀中自行松开的布包露出的残破灯杆。
“前、前辈……”为首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敦厚的金丹中期男修,他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对敖渊身上恐怖威压的不适,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晚辈等人乃东海‘澄波门’弟子,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不知前辈尊号……”
敖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截乳白色的灯杆残骸上。灯杆约一尺长,断口参差不齐,似乎是被暴力折断。上面残留的半个莲花底座雕刻精致,但已经黯淡无光,只有极其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温润白光从断口和莲瓣缝隙中渗出。
这气息,与阿禾那盏心灯同源,但更加微弱、驳杂,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他抬手一招,那截灯杆残骸便从女修怀中飞出,落入他手中。
“前辈!”那名受伤的女修脸色苍白,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眼中露出焦急与不舍,但慑于敖渊的威严,不敢上前抢夺。
入手温凉,触感细腻。敖渊以神识探查,能清晰感受到灯杆内部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真心”愿力,但这愿力被某种阴寒污秽的力量侵蚀、缠绕着,如同被蛛网捆缚的微弱火苗,挣扎着想要燃烧,却始终无法挣脱。
“此物从何而来?”敖渊看向那名女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女修被他目光所慑,下意识答道:“是、是晚辈半月前,在东海之滨的‘碎星礁’附近海域历练时,偶然从一处海底沉船残骸中发现的。当时它被埋在一堆珊瑚和泥沙物,便带了回来。”
“碎星礁?”敖渊目光微动。那是东海边缘一处着名的险地,暗流汹涌,礁石密布,常有船只触礁沉没,也偶有修士在那里发现古修遗迹或遗物。
“是。”女修点头,继续道,“晚辈带回师门后,师尊和几位长老都辨认不出此物来历,只觉其材质特殊,内蕴一丝温和愿力,便让晚辈暂且保管研究。可、可不知为何,自从带了此物回来,澄波门附近海域便开始不太平……”
旁边那名敦厚男修接口道,脸上带着疲惫与后怕:“先是负责沿海巡弋的弟子频频遭遇低等海妖袭击,那些海妖以往见了我们都会躲避,如今却变得异常狂躁主动。后来,甚至有小股海妖试图趁夜潜入我们山门!直到三日前,柳师妹在房中研究这灯杆时,忽然有一群青鳞海妖如同发了疯一般,直接冲破了山门防护阵法,目标明确地直奔柳师妹住处!我们拼死抵挡,护着柳师妹杀出重围,一路逃亡至此,没想到它们还是追了上来,而且一次比一次疯狂……”
他看向敖渊手中那枚漆黑骨哨,眼中带着恐惧:“方才那海妖头目吹响此哨后,这些海妖便完全失去了理智……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灯杆,还有这哨子……”
敖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指尖凝聚一丝极细的金色龙元,轻轻点在灯杆断口处。
“嗡——”
灯杆轻微震颤了一下,那微弱的白光骤然明亮了一瞬,仿佛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反而从断口处逸散出几缕极淡的、带着腥气的黑气。那黑气与骨哨上的幽冥气息如出一辙,但更加隐晦。
果然。这盏心灯(或者说它的另一部分)残骸,也被幽冥之力侵蚀了。而且,侵蚀程度比阿禾那盏更深,几乎要彻底污染其本源。
这些低等海妖的疯狂袭击,恐怕就是因为被这骨哨中蕴含的幽冥之力影响、操控,而它们的目标,就是这截灯杆残骸——或者说,是这灯杆残骸中尚未被完全污染的那一丝“真心”愿力。
幽冥势力在收集心灯残骸?还是想彻底污染、毁灭所有与“真心”愿力相关之物?
敖渊心念电转。他将灯杆残骸和骨哨都收了起来,看向那几名惊魂未定的澄波门弟子:“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师门在何处方向?”
“在、在东偏北,离此地约两日路程。”敦厚男修忙道。
敖渊略一沉吟。带着这些修为不高的修士,必然会拖慢他返回龙宫的速度,而且目标太大。但若放任不管,这些被幽冥之力盯上、又带着心灯残骸(虽然现在在他手里)消息的修士,恐怕活不过今晚。
“朕送你们一程。”他做了决定,抬手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几名修士连同那名受伤的柳师妹一同卷起,“指路。”
话音落下,金色遁光亮起,裹挟着众人冲天而起,朝着东偏北方向疾驰而去。至于那些瘫软在地的青鳞海妖,敖渊离开时顺手一道龙炎扫过,尽数化为灰烬,连同那可能残留的幽冥气息一并净化。
遁光速度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掠过数百里。下方山川河流飞速后退,夜风猎猎。几名澄波门弟子何曾体验过如此速度的飞行,又是敬畏又是紧张,紧紧靠在一起,连话都不敢说。
敖渊闭目感应了一下山洞方向,确认阿禾气息平稳,影龙卫也无异常,便专心赶路。
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聚集之地,依山傍海,规模不算大,但阵法灵光隐约可见,正是澄波门所在。
敖渊在距离山门数里外的一处平坦海岸落下,将众人放下。
“前、前辈大恩,澄波门没齿难忘!”敦厚男修带领师弟师妹们,再次深深行礼,“还请前辈移步山门,容晚辈禀明师尊,略尽地主之谊……”
“不必。”敖渊打断他,语气淡然,“此间事,勿要声张。那灯杆残骸与骨哨,朕带走了。若再有人或妖追问此物下落,便说已被一过路修士取走,不知去向。”
他顿了顿,看向那名脸色依旧苍白的柳师妹:“你接触灯杆残骸最久,体内已被一丝幽冥秽气侵入,虽不致命,但长久以往有损根基。朕替你拔除。”
不等对方反应,敖渊指尖已点在她眉心。一缕精纯龙元涌入,迅捷无比地在她经脉中游走一圈,将她体内那缕微不可察的阴寒秽气逼出、震散。
柳师妹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多日来那种隐约的疲惫和阴冷感顿时消散,精神为之一振,连伤势似乎都好了一两分。她又是感激又是敬畏,连忙躬身:“多谢前辈!”
敖渊收回手,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已化作金光消失在天际。
留下几名澄波门弟子面面相觑,许久,那敦厚男修才喃喃道:“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威压,那手段……难道是传说中的元婴老祖?甚至是……化神尊者?”
“不管是谁,肯定是了不得的大能。”另一名弟子心有余悸,“大师兄,我们赶紧回山门禀报吧!今晚之事,还有那位前辈的吩咐……”
几人不敢耽搁,匆匆朝着山门飞去。
另一边,敖渊全速返回,心中思绪翻腾。
又一盏心灯残骸出现,而且同样被幽冥之力侵蚀、并引来追杀。这绝非巧合。
心灯乃上古遗宝,据山神雀所言,本就稀有,流散各处。如今看来,幽冥势力似乎在有系统地搜寻、破坏或污染这些心灯残骸。阿禾那盏是完整的(虽然后来被打碎),所以成了首要目标。而这盏残骸,恐怕只是他们清扫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彻底灭除“真心”愿力这种对他们有威胁的力量?还是想利用心灯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