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那个夜晚，赵匡胤彻夜未眠。
道士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十月二十。
天晴，则生。
阴雨，则死。
他的性命，他的江山，他的一切，竟然要由那一日的老天爷的脸色来决定？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可说出这话的，偏偏是那个曾准确预言他天命的道士。
他不敢不信。
第二日，天光大亮。
赵匡胤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道士面前。
宿醉的头痛，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道长。”他开门见山，“随朕回开封吧。”
“朕封你为护国真人，赐你金银府邸，享尽人间富贵。你只需留在朕的身边，为朕解惑。”
他想把这个能窥探天机的人，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也许自己的一线生机就在应在道士手里。
他需要随时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否又发生了什么变动。
道士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只是，贫道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朝堂的拘束。这红尘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赵匡胤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没想到，会有人拒绝这样的诱惑。
这天底下，还有不爱权势富贵的人？
“为何？”他不解地问，“留在朕身边，你将得到一切。浪迹江湖，风餐露宿，又有何好？”
道士淡然一笑。
“陛下有陛下的江山，贫道有贫道的山水。”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陛下，保重。”
说完，道士对着他，深深一揖。
然后，转身，拂尘一甩，便迈开步子，向宫外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站住！”赵匡胤喝道。
可道士仿佛没有听见，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宫门的拐角处。
赵匡胤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一股无名的怒火，夹杂着巨大的失落和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是他的皇权也无法掌控的。
就像那个十月二十日的天气一样。
“陛下……”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要不要……奴婢派人将他追回来？”
赵匡胤胸口剧烈起伏。
追？
怎么追？
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留下吗？
那他说的还是真话吗？
他缓缓松开了拳头，颓然地摆了摆手。
“罢了。”
“让他去吧。”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返回京城。”
回开封的路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来时的春风得意，早已荡然无存。
赵匡胤坐在龙辇里，一言不发。
他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