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腊月初八。日本九州,岛原,原城遗址。
一场大雪掩盖了这片焦土的狰狞,却掩盖不住那股渗入泥土三尺的焦臭味。
曾经负隅顽抗的十万“切支丹”起义军,如今已化作了护城河里填埋的累累白骨。白磷弹留下的不仅仅是毁灭,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种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日本列岛,将所有残存的抵抗意志冻结在寒冬里。
李苏身穿黑色大氅,脚踏军靴,缓缓行走在覆盖着薄雪的废墟上。靴底踩碎烧焦的木炭,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这死寂的旷野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他身后,跟着一众垂头丧气的日本大名。
萨摩藩主岛津家久、长州藩主毛利秀就(虽然年幼,但必须在场)、肥前藩主锅岛胜茂……这些曾经在领地内生杀予夺的一方诸侯,此刻却像是一群犯了错的小学生,缩着脖子,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天火。他们知道,如果那天火落在自己的城堡头上,结果也是一样。
“各位大人。”
李苏在一块断裂的石碑前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闲聊:
“这原城的风景,如何?”
众大名浑身一颤,锅岛胜茂连忙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冻土:
“王爷天威!雷霆手段,菩萨心肠!这帮乱民不识天数,以此下场,实乃……实乃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李苏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锅岛大人,我记得这岛原之乱的起因,似乎是因为你们肥前藩收税收得太狠了?连孕妇都要交人头税?”
锅岛胜茂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
“王爷恕罪!下臣……下臣也是为了凑齐给总督府的岁币啊……”
“我不怪你。”
李苏走上前,亲自扶起这位吓破了胆的大名,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泥:
“税是要收的,但不能只盯着那点大米。”
他指了指脚下的废墟,又指了指远处的大海:
“这片土地上的人死光了,地还在。地在,就能长出钱来。”
“传我的令。”
李苏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划感:
“将岛原、天草两地,划为**‘大明皇家特许种植园’**。”
“从明年开春起,这里不准种水稻。”
“全部改种——甘蔗和棉花。”
“甘蔗?”岛津家久一愣,“王爷,那百姓吃什么?”
“吃大明运来的陈米,吃海里的鱼,或者……去死。”
李苏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要的是糖,是棉花。糖可以酿酒,可以做酒精(工业原料);棉花可以织布,可以做火药(硝化棉的前置,虽然此时还未大规模应用,但棉花本身是战略物资)。”
“至于粮食……”
李苏冷笑一声:
“如果日本自己能种够粮食,那还要我大明的海船做什么?还要我大明的铁路做什么?”
“记住,只有让日本永远缺粮,大明的粮船才能永远控制你们的命脉。”
众大名听得背脊发凉。
这才是真正的绝户计。这比杀人更狠。这是要将日本彻底变成大明工业链条最底端的原材料产地,让这个国家永远失去自给自足的能力。
“谨……谨遵王爷号令。”
……
半个月后。江户,大明驻东瀛总督府。
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总督府的账房内却是热火朝天。
苏婉手里拿着红蓝铅笔,正在一张巨大的报表上进行最后的核算。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夫君,算出来了。”
苏婉将报表递给坐在火炉旁看书的李苏,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崇祯四年,也就是咱们经略东瀛的第二年。”
“除去军费开支、铁路修筑成本、以及给朝廷的‘进贡’。”
“咱们在东瀛的净收益是——白银一千二百万两,黄金二十万两,铜三百万斤,硫磺五百万斤。”
“还有……”苏婉指了指报表的最下方:
“通过‘劳务派遣’,我们向辽东、台湾输送了壮劳力十八万人。虽然路上病死、累死了三成,但剩下的都是精壮。”
李苏接过报表,扫了一眼那个天文数字,神色却并未有多少波动。
“一千二百万两……”
他将报表扔在桌上,端起茶杯: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笔钱是救命的。但对于我们要干的大事来说,这还只是个起步。”
“美洲那边的探险队有消息了吗?”
“有了。”苏婉神色一肃,“郑芝龙派出的前哨船只刚回来。他们在太平洋上漂了半年,虽然没到美洲大陆,但在夏威夷群岛附近发现了航路。只要补给跟得上,明年开春,大舰队就能尝试横渡。”
“好。”
李苏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座已经被大明风格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江户城。
“钱有了,人有了,路也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