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然瞳孔微缩。他瞬间明了,郑克钧的真正目的,或许并非质疑他的学识,而是借此机会,要么让他当众出丑,要么……逼他显露“急才”,甚至可能存了等他赋文不成,再以“才尽”或“先前诗作乃他人代笔”等由头发难的心思。
香火袅袅,时间紧迫。他若推辞,便是示弱;若作不出,便是才尽;若作得平庸,亦会损及名声。
就在众人以为李沛然将要陷入窘境之时,他却忽然朗声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李白式的狂放与不羁:“何须一炷香!郑司马既欲观赋,李某便口占一篇,请诸位品评!”
言罢,他离席起身,走至厅堂中央,面对窗外无垠夜色与想象中浩瀚的云梦泽,袖袍一拂,声如洪钟,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云梦大泽赋》:
夫云梦者,吞吴楚之浩气,纳江汉之灵波。昔者楚王校猎,旌旗蔽野;屈子行吟,兰佩婆娑。泽国千里,藏龙蛇之变化;烟涛万顷,隐仙真之棹歌。观其朝晖夕阴,气象万千,非丹青可摹其状,非文字可尽其妍……然则兴衰有数,盈虚在天。昔之猎场,今唯蓼风瑟瑟;过往仙迹,空余渔火点点。唯屈平之忠魂,化碧血而长存;伴太白之诗魄,共江水而流传。感宇宙之无穷,叹吾生之须臾,虽无王霸之业,愿效鸿鹄之志,寄情翰墨,垂文后世,亦足快哉!”
赋文骈散结合,既有对云梦泽历史传说、壮阔景象的铺陈描绘,又有兴衰之叹,最终归结到自身虽无权势,却愿以文章传世的志向上来。文采斐然,气势磅礴,更兼立意高远,将个人情怀与历史地理完美融合。尤其最后点出“太白诗魄”,再次呼应自身机缘,巧妙自辩。
一篇赋,不仅瞬间回应了刁难,更展露了惊人的才华与胸襟。
满座皆惊!片刻之后,喝彩声如潮水般涌起!王御史更是击节赞叹:“妙!妙极!此赋足可传世!李公子之才,老夫拜服!”
郑克钧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李沛然,眼神复杂,既有计划落空的愠怒,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崔明远更是面无人色,彻底绝望。
李沛然在一片赞誉声中,向郑克钧拱手一礼,看似谦逊,目光却毫不退让:“郑司马,拙赋已成,不知可入尊目?”
郑克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公子高才,本官……佩服。”他知道,今夜他已一败涂地,再纠缠下去,徒增笑柄。
宴会后续,李沛然俨然成为绝对焦点,风头无两。然而,在他与几位名士交谈时,一位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青衣文士,悄然递给他一张折叠的纸条,低语道:“李公子,小心郑司马。城南‘墨香斋’,或有关乎公子之物。”说完,便迅速隐入人群。
李沛然心中一震,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雕版有诈。”
他猛地抬头,看向郑克钧离去的方向,只见其背影在灯笼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沉。难道……自己委托“墨香斋”雕版印刷、准备集结出版的诗稿,已被郑克钧动了手脚?
方才震惊四座的畅快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这权贵周旋之路,果然步步惊心。明的打压不成,暗的算计已然袭来。
郑克钧在“墨香斋”对诗稿雕版做了什么手脚?这“雕版有诈”的警告是真是假?李沛然要如何应对这来自暗处的阴谋,保住他心血凝聚的诗稿?